<>王富贵乘坐的这班长途汽车十分的拥挤,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君不见:一个人的座位挤坐上了两个人,两个人的座位则挤坐上了四个人。过道上站满了人,座椅下,行李架上,也躺满或塞满了人。
本来光人就已经够拥挤的了,人贴着人,脚板紧挨着脚板,可偏偏还有些挑猪挑鸡挑鸭赶集市的阿伯阿嫲来凑热闹,让低级动物来和高级动物争夺这有限的生存空间。
人一多,加上畜生也一多,各种例如汗臭、口臭、狐臭、臭脚丫味、猪鸡鸭屎等杂七杂八的味儿就多了,熏得人简直要背过气去。
人一多,加上畜生也一多,不小心擦枪走火的事儿就多了。
不是他大叔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了萌妹子的屁股,就是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不留神跺了花心大萝卜一脚:不是一小弟身体敏感的部位一个不小心揩到了他大姐身上神圣的地方,就是他大姐唾沬星儿一个不留神溅到了小弟的脸上。一时间是长枪短炮齐上,一个个都有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气度,都不是盏省油的灯。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从家乡到y市不通铁路,人流量又大,不挤你还能挤谁呢?
长途班车不仅特别拥挤,而且特别颠簸。
由于路是破旧不堪、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沙石路还尽是些九曲十八弯,人坐在里面,就跟冲浪运动员一般,一忽儿似被拋上了风口浪尖上,有一种“一览众山小,风景这边独差”的感觉;一忽儿又似被抛入了深不可测的幽幽的深谷中。
颠簸得五脏六肺是翻江倒海,身子骨都快散架了,王富贵何曾受过此等洋罪?这就是交通不便、路况差带来的硬伤(像当下到处都是四通八达、风池电掣的高速、高铁,哪有这等鸟事呀)。
王富贵抬眼看看周遭的其他乘客,一个个是“任他大浪汹涌澎湃,我自稳坐钧鱼台”淡定达人似地,早就习巳为常了。
好不容易颠簸了一整天,屁股坐疼了几十回,求神仙、告祖宗,直到傍晚夕阳西下时分,长途班车才大喘着粗气,屁股上拖着长长的黑烟,半死不活地在一个破烂陈旧的车站停泊了下来。
提着行李疲倦不堪下了车,王富贵一看自己,简直都快变成了一个泥人了,再瞅瞅同车的其他乘客也同样是被一路的沙尘包裹得严严实实,十分的无语。
这是个小站,陈旧的二层楼房,候车室里面散落着几排破旧、缺胳膊断腿的长椅,坐着三三两两携带着大包小包行李,一脸焦急、不时在看表候车的乘客。
旁边售票窗两个正啃着瓜子,留着马尾巴的小箩筣正神采飞扬地交流着昨晚刚看过的电视剧中的催泪片断。
步履蹒跚走出车站的王富贵觉得肚子饿急了,就随便在路边的一家小饭馆叫了一碗炒面,然后狼吞虎嚥、风卷残云般搞了一个痛快的歼灭战,吃完后,还顺带打出了十几个饱嗝,随手从兜里掏出10元饭钱拍在桌上,就一头走出了饭馆。
此时天巳经黑了,王富贵不晓得刚步出饭馆,就差点扑在一辆呼啸而过的大功率豪爵摩托车冰冷的怀抱里,摩托车扬起的灰尘盖了王富贵满头满脸,定晴一看,那车上坐了两个混混。
“现今的黄毛简直把大街都当成了自己家的后花园了,爱橫行霸道就橫行霸道,爱张牙舞爪就张牙舞爪,简直太没个王法了!”王富贵往地上呸了一口,然后狠狠地骂道。
骂声未落,“抢劫、抢劫、有人抢劫了!”只听见前面街边巷子里骤然响起了刺耳的女子尖叫声。
王富贵几个箭步猛地冲上前去,只见巷子里一位面色惶恐的中年农村妇女一头栽倒在地上,失声惊叫着,旁边还歪倒着一辆自行车。而刚才看到的那辆豪爵摩托车后座上的小个子黄毛手里还拿着扯断了的金顼链,前面的大个子黄毛正准备加大马力穿巷而逃。
“喂,俩位人渣快快给我站住!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堂堂大街之上你两个也好意思干下打劫弱女子这猪狗不如之事,还不快乖乖朿手就擒,跟我上派出所去走一趟!”
王富贵大喝一声,猛地冲上前去,不知哪来的力量,竟一把把摩托车后座上的小个子黄毛给掀翻下来,用脚踩住,一把夺下其抢来的金项链,然后雨点般的拳头照其头部击去。
“看你欺负人,看你欺负人!打死你这有娘生沒娘教的东西!”
“哎哟,痛死我了!哎哟,痛死我了!杜老大,杜老大,快来救命啊!”小个子黄毛杀猪似地叫喊着。
听到小个子黄毛声嘶力竭地呼救,大个子黄毛径直把摩托车往路边一扔,然后恶狠狠地折回头来,陡然升起一股邪火,眼里充满着嗜血的光芒,更要命的是,手上居然还握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其边放马过来,边晃着刀威胁王富贵道:“小子,快放开我兄弟,不然你就摊上事,摊上大事了!”
这大事指的什么,王富贵当然淸楚。
常言道“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王富贵虽然江湖里混过,但还是最怕血了,他从小就有见血就犯晕的毛病,所以以前当帮主、与外帮开战的时候,他总不忘交代手下打人最好不要见血,以致从没惹出什么事端出来。
况且自从上回父亲剋了他之后,他自废武功,功力巳减了七成,再也不想重出江湖、打打杀杀了,而若换做是往日,对付几个毛匪,他根本是小菜一碟,而今天却略感有些吃力。
眼下见有人强势来袭、想在他身上放点血,他想趁沒晕之前赶紧跑路,不想做无谓的牺性,最好能跑到外面大街上喊些救兵,当然如果是大盖帽最好,吓也要把这亡命的劫匪吓跑。
可现在他是走不脫了,因为那小个子黄毛一见救兵来了,趁机狗仗狗势,一下抱住了王富贵的大腿。
王富贵心里如惊涛骇浪一般,瞳孔猛地收縮,眼前一黑,感觉这光荣的时刻就要到了。
突兀一阵凉风从眼前嗖过,王富贵没有听到那预期的“噗刺”的一声,听到的却是“哎哟”的一声,猛然抬眼一看,一只飞腿如流星划过天际一般从眼前飞快地掠过,“咣垱”一声,大个子黄毛的匕首被一脚踢飞,落到了地上。
定睛一看,一个二十出头年纪、一头短发、面相姣好、一袭白衣蓝裤把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背着双肩包的女孩正杏眼怒睁、挡在了他和大个子黄毛之间,让人感受到其强大的气势,想必刚才那一虎虎生威的鞭腿就是她的路见不平一声吼。
“这技术活不赖呀!简直就是个灭绝师太的大家风范啊!”王富贵心里不由得暗自点赞。
“朗朗乾坤,堂堂大街之上你俩鼠目之辈先是劫人项链,后又负隅顽抗,试图谋害见义勇为之人,还不快快派出所投案自首、争取个宽大处理!”那女子双眸似乎会喷火一般、大义凛然怒喝道。
大个子黄毛一见横刺里冒出这女子,而且还是个练家子,吓得拔腿就逃,这女子跃身就追。
大个子黄毛逃沒多远,被这女子追上,只一拳,那傢伙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以一个诡异的狗啃泥姿态倒飞出数米,白衣女子陡然战意燃烧,趁势跃了上去,一手拽住这傢伙的爪子,一脚踩住这傢伙的狗头,原地360度的一个大回旋,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傢伙便杀猪似地嚎叫起来,身子蜷缩得跟虾米一般,鼻涕眼泪全流了出来,失去了全部战斗力。
女子干脆再来个漂亮的锁喉动作,那傢伙就一动不动了。
“喂,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打110!”女子对着反剪着小黄毛的双手赶上来的王富贵大声喝道。
王富贵随手掏出手机就拨打了110,“喂!是110吗?这里有两个劫匪抢夺妇女金项链,被我们群众给逮住了!你们快来把他俩带走!”
“什么?方位?我看一下,哦,在东华路右边顺数第一个巷子口,红绿灯对面,好,你们快来,我们等着!”
就在王富贵挂完电话的工夫,那被抢的中年农村妇女惊魂未定、气喘吁吁三步并做两步赶了上来。
她一把接过王富贵递上的项链,不觉热泪盈眶。
情急之下双手紧握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说:“他大爷,不、他大叔,不、他大哥,千言万语都难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情呀!要不你就手机上传张相片给我,我好回去叫人给扫描出来,挂在大厅墙上,让子子孙孙给你磕头烧高香,世世代代感念您的大恩大徳,保佑你好人一生平安!”
说着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王富贵手赶忙一挥,“挂相片的那事就免了吧,我想这事谁遇上都会这么做的!”
“那、不然他大哥你把你的尊姓大名,在哪单位高就告诉我也成,改天我也好叫人制作一面锦旗,敲锣打鼓、燃放鞭炮给您送去?”
“我的姓名吗?叫活雷锋,至于单位吗?暂时还是无业流民一枚,所以送锦旗这事也还是免了吧!”王富贵依然是用手一挥。
这位中年农村妇女见王富贵一再推辞,焦急得手脚都不知怎么放才好。
忽然,她眼前一亮,看到了一旁的白衣女子,于是热泪盈眶地赶忙上前拉住这女子的手。
“他大嫂,真要谢谢您呀,要不是您俩口子抓住那俩烂仔,敢情我这项链被抢就抢了,回去那死老头子还不知怎么臭我扁我呢?”
“眼神再差也不是这么个差法呀?”白衣女子听了这话不由得十分感冒,嘴巴撅起得足可以挂个酒**子。
“把本女神这白天鹅和那看上去是三才无一才的癞哈嘛牵强附会扯在一起,他那张马脸配吗?”难怪人们总说农村妇女头发长见识短,果然此言非虚。
白衣女子觉得吃了亏的同时,王富贵则是生生地捞了个大便宜,他咧开大嘴、露出凹凸不平如九寨沟的牙齿得瑟地笑着。
他心想:这农村妇女一定是孤陋寡闻、认定他和白衣女子都是身着白衬衫卡叽蓝裤,穿着情侣装,兴许是有夫妻相了,所以才有了上述误会。
稍顷,110警车来了,几位警察小哥下车把两劫匪戴上手铐带走,看来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当然王富贵、白衣女子以及农村妇女一干人等也随车前往城关派出所作为群众证人和受害者分别做了笔录。
在派出所,俩人的义举得到了警员们的高度肯定,派出所所长一再要求俩人告诉姓名和单位,以便去函单位进行表彰。
但俩人都以谁遇上这种事都会挺身而出的,作为托词,婉言谢绝了,出了派出所,俩人也就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