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幽魂
蒙大夫开的药剂似乎起了作用，稍晚的时候丁叮已可自行下床走动。
这时山庄内轰传厨役宋樵不见了。宋樵是小姚溺死疑案的关键人物，神捕冷铁面特别嘱咐他暂时不可离庄，而守门的护院武师也没人看到宋樵走出庄门，于是大家开始在庄内四处找寻。
丁叮说我神探的威名比她小命重要，硬逼着我也一起加入搜寻行动。恰好柳蝉翼偕妙鹊来访，两人自请照顾丁叮，让我免去后顾之忧。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山庄内却迟迟找不到宋樵踪迹，于是搜索范围扩大，往围绕山庄的野林找人。
整个搜索行动由资深护院武师李山阳和卫千牛联合主导，冷铁面和新进的武师鲁大坤、史游、田单等人也都加入协寻行列。
人马总共分成四批，往不同方向寻人，但主要一路人马是集中往后山孝子林方向。同时约定哪一边先有宋樵的下落，以冲天炮为讯，通知其他人赶往。
事态越来越让人觉得不寻常，尤其有厉鬼索命之说，不少人都有种怪异不祥的预感。
黑夜的脚步逼近，灯笼火把纷纷亮起，到处都听到「宋樵，宋樵，你在哪里?」的呼喊声，响应喊叫声的却只有凄寂秋风拂动树林的沙沙声。
我刻意走到厨役季超的旁边，探问事情的始末。
季超告诉我，宋樵下午说要到后山捡些柴草，晚餐时间快到了，他苦等那柴草做饭，但左等右盼，却不见宋樵人影，这才惊觉大事不妙，急报蒙总管处置。
季超最后低声跟我说:「山庄最近怪事连连，会不会是那个.....那个在作祟?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个算命先生的话慢慢一一在应验了.....」
魏千牛也是鬼神论者，季超声音虽低，他也听到了，还频频点头，大有赞同之意。
冷铁面看到我，从后面跟了上来，步履轻捷，一下就来到我旁边:「听说丁叮姑娘病了?」
山庄人多口杂，事情传的飞快。
我知道他与丁叮投缘，关心乃出于至诚，也礼貌的回他:「据蒙大夫说，可能中了毒。我怀疑是昨晚被蒙面人的飞针射中所造成的。」
「我会多留意。希望可以帮的上丁叮姑娘。」冷铁面话不多，但意思应该就是会帮忙留意蒙面人的行踪，看能否帮丁叮找到解毒剂。
我暗暗感激。一言九鼎的人通常话不多，但说出的话则言出必行。
我们一伙人边喊叫宋樵名字，边往孝子林方向推进。沿途虫鸣鸮叫，予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
「孝子林前端那一株百年相思树快到了。」季超常来后山树林砍柴，对这一带相当熟悉。
「就是楚楚姑娘上吊的那一株相思树?」我这样问的时候，季超不由自主打个哆嗦。
「自从传出经常有人在相思树下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后，我已经一段时间不敢走到林子这么深的地方了。」季超也不讳言自己胆小。
冷铁面问:「你当时曾看过楚楚姑娘的尸身吗?」
季超吐了吐舌头:「我哪敢看?我可不想做恶梦。听说楚楚死前用红巾上吊，还理个大光头，我现在边讲边想到那情景，都还寒毛直竖哩。」
我安慰季超:「如果你跟她无怨无仇，又何必怕?听说她是来索命报仇的。」
季超还是充满忧虑:「跟她相处那么久，拌拌嘴也难免，阿弥陀佛，拜托楚楚千万别来记这种仇。」
卫千牛悄声说:「先前县衙有派人来，最后是以自缢结案。现在看来，可能别有冤情，山庄才会一再发生事故。不过千万别说是我讲的，我可不想挨骂。」
他在冷神捕和我面前谈这个，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前面就是了。」季超遥指前方，突然惊噫一声:「那是甚么东西在发绿光?」
我随着手指方向往前望去，约一箭之遥，一株大树矗立，枝叶开展如魔鬼张牙舞爪，树下有点点青绿色的光芒闪烁飘移。
「鬼火！」
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霎时喊叫宋樵的声音全部静止。
人人都在这一剎那停下了脚步，张大眼睛看着眼前诡异的情景，心跳瞬间破百。
青惨惨的鬼火明灭不定，点点鬼火间一个幽幽的人影悄立树下。
相思树下一缕幽魂，原来是真的。眼见为凭，确实不假，季超两腿发软，差点尿裤子。
更令人胆颤的是，远望过去，相思树下那幽魂鬼影竟然随着鬼火跃动起来。
有一些胆小的，不但停止前进，脚步还不自觉的渐渐往后退。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飞快往前冲出，朝相思树方向直奔过去。我一看是冷神捕，二话不说，运起「天地沙鸥」身法紧追其后。
冷铁面八成不信那是甚么鬼怪，非要找个真相。神捕胆大如此，我神探也不能太窝囊。
我们两人都竭尽全力飙速，有些胆力稍壮的见我们往前，也慢慢跟了上来。但快接近相思树下的时候，那幽魂暗影却咻的冲天直起，剎那之间消失不见，只余下点点青绿鬼火。
我跟冷神捕都倒抽一口凉气。如果不是鬼怪妖魅，速度怎能快成这样?即使我冠绝天下的「天地沙鸥身法」，也不可能瞬间让自己消失无形。
难道真的遇到鬼?
四下冷清，但妖异气氛却彷佛更浓重了。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发现宋樵了。」
「发现宋樵了。」，声音开始接力似的传过来，宋樵的尸体被发现了。
○○○
寂寂野林，林中布满肃杀的氛围。
宋樵僵卧在林中，早已气绝多时。他的死相也会让人恶梦连连，嘴巴张的老大，临死前似乎要吶喊求救，又好像对苍天怒吼，在周遭火把闪烁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凄厉，令人寒意直透背脊。
「谁发现的?」冷铁面问。
「我走在前头，我先看到的。」李山阳回答。
鲁大坤接着道:「我随后也看到。不过看情形早就死去多时。」
李山阳扬手制止暄腾的人声:「大家不要惊惶，也不要胡乱揣测。我看这只是个意外，宋樵是被毒蛇咬死的。」他随即指着离尸身约十呎的一处所在:「咬死他的蛇就在那儿，已被他用斧头打死了。」
冷铁面走近死蛇所在，只见一柄砍材用的利斧直接劈中蛇头，将一条眼镜蛇钉死在地上。
我走到冷铁面旁边，蹲下身子，借着火把的光芒仔细查看那条死蛇，被斧头劈烂的蛇头此刻已爬满一只只火红色的小蚂蚁。
情形似乎很明显，宋樵可能不小心被眼镜蛇咬中，盛怒下将蛇打死。
李山阳道:「看来是个意外。」
季超哭丧着脸道:「这意外也实在太多了。而且这么巧都集中发生在楚楚上吊之后，不觉得怪吗?况且刚刚大家都还亲眼看到相思树下的情景，你们还认为这是个意外?」
李山阳可能事先接获指示，要设法安定人心，只听他道:「事实就摆在眼前，纯属意外，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
季超道:「李护院，老实讲，难道你都不觉得可能是厉鬼在作祟?意外一件又一件，不知道哪天又会轮到谁头上。我听到那算命的话，原本还半信半疑，但现在好像由不得人不相信了。」
李山阳脸色微变。季超说出不少人的心声，现场火光摇曳，映的人面皆青，彼此对视，都还可以清楚看到每个人对抗自己内心恐惧的神情。
冷铁面已在细细检查宋樵遗体。他的死状也颇诡异，身体俯卧，半边脸孔侧贴着地面，嘴巴大张，两手十指蜷曲，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像动物扒沙子一样。
冷铁面捋起宋樵袖子，两只手臂上都找不到毒蛇的咬痕。
这时我留意到宋樵小腿打着灰黑色的绑腿，我出言提醒:「如果他是被这眼镜蛇咬中，伤口必然是在小腿。」
冷铁面瞧了我一眼，反问:「是吗?」
我微笑以对，笑容透着十足把握。
因为林中天色昏暗，不容易仔细勘验，冷铁面拔出腰刀，沿尸体外缘描出轮廓，并在现场各处做标记，然后指示将宋樵遗体先抬回山庄，以免遭野生动物啃噬。
李山阳略作调度，请几名胆大力壮的人轮流协助搬运尸身，一路上大家都心情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