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鬼魅凌空
我一回到天马山庄帮我安排歇宿的眠云馆，丁叮听到我的脚步声，立刻开门迎接。
「你又还没痊愈，怎么四处乱跑?」丁叮半焦急半埋怨。
「只是随处走走，舒展一下筋骨，不好意思没先知会妳，害妳操心了。」
「随意走走不打紧，可怎么跑到恶鬼林去?我四处寻你，守门的卫千牛卫大哥说看见你进了恶鬼林，左等右等又不见你回来，可知人家多担心?要不是卫大哥拼命拦我，早就入林去找你了。」
「好妹妹，下次不敢了。以后去那儿一定第一个先让妳知道。」
我用笑脸攻势，化解她的不快。
丁叮嘟着嘴:「不行，以后去那儿一定让我跟着。」
「有些情况，我怕臭气会熏坏妳。妳真要无时无刻跟着？」
丁叮白了我一眼:「我不跟你说那个。你自己说以后我是你的唯一，我真心希望你凡事把我摆第一，别嫌我黏人。」
虽然被她埋怨，我心里却甜滋滋的:「谨遵吩咐。妳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很好，那先把这碗汤药喝了，这是蒙总管的苦心，我已先用银针试过了没问题。」
我将药一饮而尽，脸上故意露出苦极的表情，讨她怜爱。谁知丁叮却道:「我已先浅尝过，没那么苦，少骗人。」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妳。」想到她亲尝汤药的心意，心下暗自感动。
丁叮神情得意:「你知道就好。蒙总管吩咐服药后好好歇息，别再受风寒，你可得听话点。」
我问:「到底是蒙大夫还是蒙总管?」
「我都探听清楚了，蒙大夫本名叫蒙天佑，身兼山庄总管之职，在山庄任事已历十余载，深获柳家父子信任与器重，所以他既是蒙大夫也是蒙总管。这次我们应聘调查鬼怪作祟一事，你的真实身份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而蒙大夫正是其中之一，可见重大的事情柳家父子对他并不隐瞒。」
「柳家父子喜欢他，我对他印象却不好，竟然要灌我粪水。」
「人家也是为你好嘛！他拯救了你，我心里感激，正打算买份礼好好答谢他哩。」
「看来他是天下第一幸运的人。想出了那个讨打的臭办法，没挨揍也罢了，竟还得到美女赠礼。」
「有我这个美女相伴，你才是天下第一幸运的人。」丁叮也不忘自我吹嘘。
「正是。来，亲一个，让我体验一下天下第一幸运的人是什么滋味。」
我出言调戏，丁叮显得心情大好，在房内同我嘻闹追逐，但没三两下便被我捉住。
「妳看我这『天地沙鸥』身法如何?」
「用这种独步天下的轻功来抓我这只小蚊子，四字评语:大才小用。」
「说到大才，我到底有什么大能耐?丁叮，妳先前说的『鬼魅凌空剑』到底是个什么样?」
丁叮指着屋顶墙角一只结网的蜘蛛:「云哥哥，你看那只蜘蛛，以前你只要用贴身的松纹木剑朝它指一指，它立刻就从墙上掉落，按你的说法是被剑气所伤。」
「听起来是魔法，不是剑法。天下真有这等功夫?」我无法置信。
「真的。真的。你在我面前施展『鬼魅凌空剑』不下千百回，伤人取命易如反掌，不信你现在就可以用剑对着那蜘蛛试看看。」
我提剑斜指墙角的蜘蛛，但发自脊背的气劲到了指尖便不再前进。我凌空对着它连刺二下，它却完好如初。
「完全不行。」我颓然罢手。
丁叮安慰道:「你既然可以忆起『天地沙鸥』身法，假以时日也必然可以恢复『鬼魅凌空剑』的身手，不必灰心。」
「妳记不记得，我有提过要怎么修练这『鬼魅凌空剑法』吗?」
「我以前曾求你教我，但你说『鬼魅凌空剑』的无形剑气要以『天罡重手』的雄浑气劲为根基，两者是循序渐进的功夫，我没有根基是学不来的。
「我说那学学剑招，过过干瘾总可以吧。但你说『鬼魅凌空剑』剑出凌空，如鬼魅无影。讲究的是无迹可寻，重剑意而不重剑招，根本无招可学。虽然我不是很懂其中真正涵意，但你说过的话我一向记得很清楚。」
我心中悠然神往:「剑出凌空，如鬼魅无影。」
忍不住临空比划，对着蜘蛛虚刺数下。但并没有任何奇迹发生，依然是蜘蛛在天我在地。我因为用意过猛，气机阻滞在手指端，反而略感胀痛。
「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功夫教我?」
我心想如能学得一招半式，即便是粗浅的功夫，遇到早先群匪抢劫的情况，多少有帮助。
「有啊，三十六路『翻云覆雨手』，我最擅长的功夫，也是你教的。」丁叮续道:「从前你教我，现在我教你。秀才指点状元，古今头一遭。」
「『翻云覆雨手』?这功夫听起来挺实用，我病体未愈，躺在床上练它一练，应该进境神速，对身子大有帮助。」我笑中微带邪恶。
「别想歪了。学功夫首要正心诚意，胡思乱想早晚走火入魔。」
同样一句话，如果女人喜欢你，就叫调情，睡梦中想到都窃笑。如果女人讨厌你，就叫骚扰，吃饭时想到都作呕。
丁叮弹指在我额上打个爆栗，很显然她当是调情不是骚扰。
我心情愉悦，但仍收起笑脸:「妹子指教的极是。现在就教我怎么学翻云覆雨......手。」
丁叮好气又好笑:「这些话只许房里说，不许房外说。只准对我说，不准对其他姑娘说。」
「是，是。我们俩个贴心悄悄话，就算宰相皇帝来问，我也一概不说。」
丁叮听了我的俏皮话，笑颜如花:「好啦，学功夫正经点，免得学了个四不像。」
当下教授我三十六路拳架，拳招当中进取之道及退守之方变化繁复，丁叮耐心讲解，我认真演练，进步颇速。
约莫练了半个时辰，两人歇手休息。丁叮细心帮我擦拭额头汗珠:「这原本就是你熟稔的功夫，所以一点即透，只需再改进几个小缺点......」
「快说，快说。我现在迫不及待想成为大高手。」
「翻云覆雨手，虽名为手，但真正功夫是在下半身。」
「我想也是这样。」
丁叮见我回答时眼神语气有异，啐道:「你又想歪了。」
「没有的事，我心里只想丁叮，没有想歪。歪是谁?我又不认识，干嘛想他?」
丁叮不再理我胡说八道，接着说：「下半身指的是下盘功夫，你站的不稳，人一推便倒，那功夫就白学了。从前你教我这翻云覆雨手，反复提醒要『立如风中松』，才能『劲似云中箭』......」
「什么意思?」
「立如风中松，就是要下盘有根据，狂风中任他枝摇叶动，我根干挺立如故，敌人不能动我分毫。」
「这意思我懂。那『劲似云中箭』又何解?」
「大抵是蓄积浑厚的气劲后，发劲伤敌要做到如浮云缥缈，令人难测。而且劲发迅疾如箭，一击中的。可惜的是，我自身说的出做不到，练来练去也还不能体会气劲奔腾的感觉。」
丁叮的话引我深省，早先对付那群毛贼时，以意领气，气到劲发，发如闪电的感觉记忆犹深，我揣摩「劲似云中箭」大概是这层意思。
丁叮见我出神不语，摇摇我手臂:「你发什么呆?来，现在我们俩人拆解一下拳招，不出半天，包你攻守进退有据。」
于是两人在房内将「翻云覆雨手」的招式进行攻守演练，我知道自己劲沉力猛，因此只出三分力，但纵是如此丁叮仍应付的娇喘吁吁。
由于是贴身缠斗，每当两人肌肤相亲，奇妙的触感常令我心旌飘摇。
顷刻之间，我俩已将所有拳招对拆两趟。这时丁叮一招「吞云吐雾」，双掌忽伸忽缩，飘忽不定往我前胸按来。
我微微侧身，看准她右腕，轻轻施展一个「采手」，便将她拖了过来。丁丁立足不稳，整个娇躯斜靠我胸前。
这时我俩面面相对，我用左手托住她半身重量，右手揽住她的纤腰，她不动，我也不动，只剩目光交流，时间突然静止。
丁叮仰视我，一语不发，但气息突然急促起来。接着她慢慢闭上双眸，睫毛轻颤，似乎既紧张又期待。看着她双颊桃红的动人模样，我感到口干舌燥。
此时无声胜有声。
偏偏就在此刻，突地响起了数下恼人的打门声。
不知是那个不识趣的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就选这紧要关头，害我一亲芳泽的良机瞬间飞了。
我心底暗暗咒骂，开门迎客的脸色肯定不好看。
门扉一张，雨竹笑靥如花:「陈咬金，你这下成了大英雄啦。」
丁叮仓促整治仪容，俏脸红晕仍未退，静静随在我身后。
雨竹不意房内另有他人，看到丁叮，微愣了一下:「你还有客人喔?不好意思，我太冒失了。」
我指着丁叮:「她是我将军府大总管丁叮姑娘?，不是客人。」
丁叮道:「妳别听他胡说，我不过是帮他打理杂务的小跟班罢了。」
雨竹不改本性:「陈咬金，你有这样漂亮的小跟班，原来你那福将的福，指的是艳福。这下我可又多佩服你一层了。」
丁叮妙目凝视我，大概在想我怎么改名换姓了，又是如何变成大英雄了，她虽不语，我却知她心意。
我还在气雨竹坏我好事，脸色不善道:「到底什么事?」
雨竹道:「小姐把你救我们的事告诉了庄主，庄主备了丰盛酒席，着我请您大驾光临，你这下可露脸了。」
我也正想瞧瞧天马山庄庄主柳抱真是怎样一个人物，于是拍拍肚皮道:「看来我福将陈咬金这下真有口福了，嘿嘿，我既有艳福又有口福，是谁说福无双至?」
丁叮和雨竹闻言，竟然异口同声提醒:「等一会说话正经点。」
然后两个女子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同时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