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龇了龇牙,一副很为难的表情,然后慢慢弯下了腰,摸摸自己的右小腿,道:“可是,万一你下去后,坐车走了,却仍然不爽,要按钮把我炸死怎么办?”
卫常州道:“这好办,我上车前,会把遥控器交给毛兄,让他带还给你。”
王威点了点头,说:“这还差不多。”
卫常州见他答应,眼里总算有了一点希翼的光芒,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威苦笑不作答,摸着自己的左右小腿,喃喃地道:“腿啊腿,今儿你要受苦了,为拯救无辜的生命,要放下向来直挺的身板,牺牲小小骨肉……”
卫常州见他如此关头还在调侃,不由得好气又好笑,道:“想活命就不要啰啰嗦嗦的,快点儿下手!”
王威瞟了他一眼,道:“好。”于是抬起左掌,呼地拍向自己的左小腿!
“砰!”的一声,王威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打中了目标。卫常州瞪大眼睛,想看到腿柱扭曲的情形,或者骨头碎裂的声音,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张嘴正要说什么,突然背部一颤,一股巨力从墙壁内穿出,狠狠地打在了他后背的心俞穴上!这下他全无防备,“啊!”的一声惨呼,右臂手三阴经脉顿时麻痹,上半身僵直。说此时那时快,王威本就猫着腰,刹那间往前一窜,劈手就夺下了他手里的遥控器!
王威一击得手,赶紧把遥控器扔到远处床上,然后又在卫常州的肩膀点了一下,使其气血回缓,不至于窒息而死。
卫常州血红的眼睛瞪得老大,似震惊、似不信,他身体虽受伤痛,但也比不上内心的绝望与恐惧……为什么王威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还可以出手偷袭?
王威看着他愕然的脸,叹了口气,道:“你应该知道我用的是五雷掌,难道竟没听说其中有一掌名为滚雷么?”
卫常州吞了吞口水,回过神来,喃喃道:“滚雷掌?隔山打牛……”
王威点头,昂然站在卫常州的身前,像座挺立的高山,道:“这下你没什么招可使了吧。”卫常州脸色如死灰,目光黯淡,终于渐渐垂下头去,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王威这一掌滚雷,打得非常不容易。因为滚雷力通过实物传递,会增强和放大,不好控制深浅与方向,一不留神就会打偏或者过头,弄巧成拙,以至功亏一篑(也因为滚雷掌大部分劲道其实是通过脚部传输的,比手更难控制)。所以王威为了能准确击中卫常州的心俞穴,特地加了一记手上的风雷,使其与滚雷相克,共同前进、互为抵消,终于不动声色的把力量从地面传导过去,顺利完成了使命!
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不断地与卫常州说话商讨,分散其注意力。否则,地面上曾有小小的震动,卫常州怎会那么容易忽略过去?
眼见形势彻底地朝我方逆转了,始终在旁观战的毛珥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欢喜地对王威说:“王大哥,把他绑起来吧。我们下去找白姬姐。”
王威“嗯”了一声,说:“你先把保险柜里的东西收好。”毛珥应了,于是重新走回大床边去,把上面保险柜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一件一件塞进了手中的布袋里。
王威低下头,对倒在地上的卫常州说:“你想怎么个死法?”
卫常州有气无力地回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从窗户跳下去。”
王威问:“为什么?”
卫常州道:“这样死比较快,而且不易引人怀疑,你们也可摆脱公安警察的纠缠,两全其美的事。”
王威想了一下,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要告诉我一件事。”
卫常州嘿嘿一笑,说:“我还有利用价值么?你说说看。”
王威问:“告诉我郑冰在哪里?还有,真正的通元道长在哪里?”
卫常州努力伸了伸脖子,哈哈一声,笑道:“这可是两件事,你只得选一件。”
王威说:“你觉得这样讲条件有意思么?反正你逃不掉了,能选择死法也不错。”
卫常州又开始咳嗽,喘息一下,说:“好吧……其实我也只能告诉你一件事,因为郑冰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但是通元道长在哪里,我却可以告诉你。”
王威慢慢地蹲下了身子,说:“是吗?你说吧。”
卫常州低声道:“你先把我扶起来,移到窗户边上去。”王威稍一犹豫,便把卫常州整个身子抱了起来,向窗户走去。他全身运罡气护体,料想此时的卫常州也暗算不得。
到了窗台前,王威把卫常州放下了,卫常州左手手肘撑住窗框边缘,颤颤悠悠地站住,王威握住了他的右手手腕,一边搀扶,一边防他有异动。
卫常州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已是近黄昏,天色一片桔红,楼下车水马龙与喧嚣的声音一点也不曾停止。他叹息一声,像是有些伤感和留恋,缓慢地道:“我入新义教已经二十年了。刚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只因为宫教主于我家有恩,并且给了我一本武功秘笈,让我找一座深山自行领悟修炼,还说没有学成就不要去找他……所以我才躲进了泰山,做了老君庙里的一个扫地道童。”
王威愣了一下,心想他怎么这个时候开始回忆往事了?难道是人之将死,总不免要缅怀过去的岁月么?但见他表情沧凉,声音凄苦,也不忍心打断他,便静静地听着。
卫常州继续说:“等我练成了摄月**,已是十六年过去。我再找宫教主时,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当年我深深爱恋的一个女子配给了我做老婆。”
王威闻言,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却没说。卫常州看他神色,便知他心意,道:“他是在收拢我,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但我那时哪里管得了这些,他本就是我的恩人,如此一来,更让我死心塌地的为他做任何事。虽然没过多久,我便知道,那女子是克隆出来的……”卫常州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道:“我能有什么法子?她已经怀了我的骨肉,难道我便不要她了么?克隆人也有感情啊……”
王威心往下沉,不知怎么涌起了很不好的预感,但又不清楚是何缘由。
卫常州喟道:“我是没有退路了,只能一切听从宫教主安排。所以,我变成了他旗下最冷酷、最残暴的杀手……我一般是蒙着面的,因为不能让人认出我的真面目。”然后他看着王威的眼睛,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卫常州吗?卫是我母亲的姓,常州是我的出生地。而我父亲姓郑,我本来的名字,叫郑勇。”
王威啊了一声,顿时全身大震,脸色陡变。卫常州森森一笑,道:“通元道长就是我,我就是通元道长,一开始就没有骗你!”他右手一翻,一股炽热而霸道的内劲喷薄而出,如潮水汹涌,王威心神混乱下竟把持不住,手被振开,还往后退了两步。
卫常州一跃而起,跳出了窗户,大叫道:“这是泰山派的正宗内力‘松涛风云’,你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声音渐渐远去,人飞速坠往地面!王威扑将出去,扒住窗口,却见卫常州身影已缩小至难以分辨,几秒钟之后,“噗!”的一声,楼底下传来了闷响,紧接着,有人开始尖叫……
王威惊愕地望了许久,才缩回了身子,心潮起伏难定。一边已收拾好东西的毛珥也见此情景,也是咋舌不下,呆若木鸡。
王威想:原来卫常州就是通元道长,通元道长就是卫常州,竟属同一个人!不过仔细推敲起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两人的身份重叠,恰好解决了一些难以释清的疑团。卫常州在正式皈依新义教之前,就是通元道长。他在泰山修道的那些日子,同时练习了泰山派和新义教两种武功。后来为了不被人看出端倪,又转移到了长沙的元麓宫去……等他正式入伙新义教后,为了做事方便,便克隆了自己,安排出一场病逝,让名义上的通元道长死了,好全心全意当杀手。
王威低头默想几十秒,已明白了所有事情,虽然出乎意料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卫常州在刚出现时,以通元道长的身份讲述了他被新义教胁迫的种种苦衷,确是情真意切,不似作伪,看来人心之复杂多变,果然是善恶兼备、黑白相融。王威平定了一下心绪,抬起头来,长长的叹口气,转身对毛珥说:“我们下去吧。”
卫常州、通元道长的死,自然引起了公寓周围群众的一阵骚动。不过这年头,生活变幻无常,常常有人轻生跳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警察介入后,开始清理现场,人群便渐渐散开了。物业管理处对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解释说这死者老人平时很少见到,估计是没有朋友,生活孤僻,原本还有个女人偶尔出入下,现在亦不见踪影。也许老人抑郁痛苦,终于自杀了结……几个记者见此事没有什么热点炒作,也就兴趣寥寥,不愿探究了。
王威和毛珥离开的时候,把可能成为证据的东西都带走了,当然还有那个遥控器。他们找到白姬,把袋子交给她,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白姬说:“这样很好。卫常州和通元道长都一起解决了,新义教就只剩下了郑冰和尚晓晖,不足为患。”
王威说:“是我疏忽,才让他逃离了审问,本来还应该套出更多秘密的。但从他宁死也不肯说郑冰的下落来看,兄妹情深无可造假。卫常州和通元道长,真的是一体。”
白姬微笑道:“你做得很好了,已经帮了我的大忙。我转悠一下午,正愁找不到突破点,想不到却在你那里解决了。”
王威耸耸肩膀,说:“我运气好罢。本来只是找线索,却捡了个便宜。”白姬道:“看来你是一名福将哦,可以委任予更大的任务。”
王威苦笑:“师姐太狡猾了,是不是又要派我去干什么事,先灌点**汤。”
白姬掩嘴道:“你这么机灵,想不夸你都不行,我们手上事情确实多,闲不下来呀。”
王威一摊手,说:“好吧,师姐尽管吩咐,我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