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微微一笑,说:“你跟我去?那就不算是我的好帮手了。”王威奇道:“怎么讲?”白姬道:“你得一个人去,我们一人一家,分头行事。”
王威啊了一声,道:“可是我不了解情况啊。新义教的标识是什么,怎样辨认成员,以及克隆设备的造型、特征等,我都不清楚……还有医院里人多地杂,怎样才算是有可疑的迹象呢?你得先教我呀。”
白姬说:“这些你不用担心,我有一大堆资料给你看。这两三年我们的取证工作不是白做的,有关新义教的一切运作、内幕和克隆技术知识,你都可以看到详尽的文档。”白姬指了指天花,说:“楼上有间书房,那些资料都在里面。一会儿你就可以上去。”顿了顿,又道:“因为时间非常紧迫,新义教下周即将交货给一个大买家,所以我们不能耽误。我明天除了去天河以外,还有别的事情要查,花都的那家医院就只能交给你了。”
王威苦笑,挠了挠头,终于明白了眼前的状况:白姬的确是缺人手,尤其是缺修真弟子,所以才会如此地匆忙急促。很多事情凶险,非修真会员是做不来的。像这样一个绝密、残酷的案件,所牵涉到的关系必定诡异复杂,稍不留神就有性命之忧,白姬为了安全起见,恐怕难免事事亲历亲为……最后分身乏术、疲于奔波,实在是正常不过。
王威暗想,自己第一次出山执行任务,就碰上了这么大的一个命题,真叫人晕死(晕死这个词是他下午上网时候看见的,当时觉得很好笑,现在却突然感到十分符合他的心境)。什么邪教、克隆、实验、道长,把他大脑搅得一团乱麻。当初他修练之时,可万万没想过会和现代科技扯上什么关系。白姬越是信任他,让他独当一面,就越让他心中发虚,没有一点把握。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遇事勇往直前的鲁莽小子,学习修道越深入,就越让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微薄。
白姬瞧他神情捱揄,便笑说:“你不用怕,有师父师兄们和广大的三清会员替你作后盾,什么险情不能克服呢?”
王威脸一红,想我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被人笑胆小,真是够没面子了,赶紧说:“不是的,我只是对敌人太不了解,所以才没底气。”
白姬说:“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到书房去看资料。”于是起身,往门口走去。
王威也跟着站起来,一同离开了屋子,到客厅去走旋转楼梯上到二楼。他边走边想:师姐说得对,有师父师兄那样的人在背后撑腰,我还有什么好退缩的?即使不小心把天弄塌下来,以他们的能力,未尝不能够顶住。于是又对自己胆量感到有些好笑起来,心里轻松了不少。
白姬打开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里面是洪贵义的书房,东西摆放不多,布置得古香古色的。白姬像是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样,熟练地翻动着书架,然后走到一个矮柜面前,打开抽屉抱出了一捆卷宗,放到桌上,又顺手打开了电脑。
白姬把卷宗展开,里面是一本一本的文字资料,和报纸、杂志的剪辑拼贴,以及几个信封,装着不少照片。白姬一边翻一边说:“新义教成立九十多年的历史,都被我们整理成册,记叙在了这里,还有他们历任教主、主要成员的照片,用过的教址,做过的案件,联系过的大客户,里边都有直接的明证。”
王威饶有兴趣地瞧着,抽起一本黄皮小册子,上写“本教圣训”,翻开一看,里面印的是新义教的三十六条教规,还有几代教主的留言遗句。他对白姬说:“这个你们也有啊?”白姬瞟了一眼,道:“当然。”
王威于是认真看了看,只见教规第一条写着:“真神云:人人生来自由平等,死时平等自由。因此世上无不可做之事,也无非做不可之事。”王威嘿嘿一笑,又继续看:“二,真神创造万物,人与草木、禽兽实无差别,不必妄自尊大。三,真神规定强欺弱、群欺孤、有欺无,此乃天道规律,勿怨;四,君者有命方为君,臣者有序方为臣;师者有授方为师,徒者有学方为徒。五,人生如大梦,醒有睡时乐,睡有醒时行……”王威一口气看下去,越看越觉得奇异,说:“这教规倒也写得蛮有意思啊。”
白姬说:“要想欺骗群众,没点哲理智慧怎么行?”王威嘿嘿说:“我看它好象还有佛家的智慧哦……就是没用到正途,否则应该不至沦为邪教。”白姬说:“邪教不会把自己当成是邪教,干什么事都有堂皇的理由。错了绝不说自己错,就是他们最可恨的地方。”王威点点头:“师父说思想陷入迷途,行为就会荒谬。精神教化确实比物质侵蚀重要得多。”白姬道:“偏偏权力往往掌握在一些精神有病的人手中。比如新义教现任教主宫筠奇,就是个典型的妄想狂……”
王威叹息一声,没说什么,找了个椅子坐下,继续翻看。白姬把电脑点开,调出了两张图,对王威说:“明天要去的两家医院的平面构造图就在这里,你看完新义教的资料,就来看看这个。”王威应了,白姬说:“我先出去看看老洪怎样了。”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王威于是一人坐着翻资料、看照片,不觉就过去两个多小时。等他再从阅读中抬起头来时,世界已陷入了一片万籁寂静……
他撇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是凌晨三点,想:白师姐怎么没再进来,莫非已先去休息了么?他无心去猜,靠着椅背,闭目凝神把刚才看过的东西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渐渐地一串巨大的疑问产生了:同样是继承中华数千年文化传统的道派分支,为什么新义教会演变得如此怪异?放下精神力量,追逐物质力量,这种脱胎换骨的更改,需要多大的决心毅力啊。难道前辈那些淡泊明性、上善若水的东西就一点也不剩了吗?看新义教现今的行径,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它与修真界联系在一起。
新义教1911年成立的时候,时任衡山、峨眉、昆仑等道派的长老,都给予了书信祝贺和物质支持,可见它的创派思想和奉行道法并非庸俗与空泛之流。祖师爷金丰真人在修真界小有名气,决不是阴险卑鄙的小人。本该是个很有前途的教会,到了第四任掌教时,一切就发生了变化。1946年,四大护法先后莫名惨死,教主失踪,半年后回来,性情大变,开始修改教规……具体发生的事,资料上说是受到了国外瓦尔罗教徒的攻击,洗了教主田诚益的脑,但没有实际证据,毕竟当时国内的情势十分混乱,只从田教主后来的所作所为当中推断,应该是被反基督主义者操纵了。总之新义教行事就越来越乖张顽戾,渐渐脱离出道派的范畴。其后的三任教主(阮知志,成培源,宫筠奇),也不思道法,抛弃传统,以种种名义频繁地出国访问,秘会黑恶组织,更为这一推断提供了许多间接证明。
王威看着那堆资料,皱眉想:“从一个研习传统精神的正派,到一个追逐物质、利用科技玩弄生命的邪教,这种改变太快,令人不解,其过程只花了不足四十年时间……三清会、六御门都有几千的历史,却不曾改变过宗旨目的,当然这种坚持的难度跟他们实力的悬殊有关,但以三清会的水平,都不能确定当年影响新义教的幕后黑手,看来这件事并不只有一个新义教那么简单。也许国外的某某宗教,才是我们真正要面对的敌人……”他拿起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五十多岁,灰白头发,黑瘦但是精干的男人,正是现任教主宫筠奇。资料上说此人从小失去父母,性格十分偏激顽固,曾修过玉皇心经和藏佛的金刚萨顶咒,在宗教文化和哲学方面,有一定的研究。
新义教最近几年愈发的神秘莫测,因为他们开始研究制造克隆人,需要更隐蔽的行事。他们通过种种方式收买召集了数十位科学家,为世界各国的权贵或者买主们生产他们所需要的“人”或者器官,以满足种种不可宣扬的需求。通过查到的交易数目,至少已有十一位客户收到了他们的“成品货”,平均单价超过350万美元,尚有不小于八件的“订单”,正在生产当中。而在已发出去的“货品”当中,其中两件被确认和已故科学家爱因斯坦及已故影星玛丽莲梦露有关,有三件疑似与当下美俄的国家首脑政要有关。这真是令人耸然动容的发现,不知幕后还有什么更加离谱的行为……
王威叹了口气,心道这个案子还真有点复杂的背景,不知师姐和师父打算怎么处理。如果破坏掉了新义教的实验室,就真的可以阻止他们再干这些勾当吗?要不要把他们的教主和骨干成员都抓起来?是进行批评教育呢还是囚禁?或者直接送给公安警察,连同我们搜集的证据一起递过去,让国家的法律去制裁他们?可是他们这种跨国的犯罪团伙,仅凭中国的司法程序就可以搞定吗?他摇了摇头,感觉自己有点想太多了,第一次执行任务,当然是唯师姐与师父的命令是从,他们肯定已经设好了,不必我操心,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吧。现在资料都看完了,应该休息一下,调整体力,准备天亮后的行动。
他于是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角落的沙发边上,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