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休罗不敢怠慢,虎翼刀在身前挥动,织成一道紫红的光网,口中大喝,瞬间汇聚起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四周妖风大作、百兽齐鸣,似有无数鬼怪在空中飞舞。当弯弯的月牙倐然逼近时,虎翼赤芒大盛,两道刀光叮当相交,擦起耀眼的火花,随着招数不断变化,碰撞不绝,战意在林间纵横交错,火花于不同位置闪起,宛如朵朵绽开的金菊。
十几招后,月光渐渐收拢为一个实体,不再四处流窜,毕休罗瞅准机会腾身跃起,自上而下一砍,那刀势迅捷猛烈,亮如天际爆发的紫色霹雳,惊艳而又霸道地当头劈下。
眼见巨大的光柱切来,龙玉早有防备,一声清叱,手势改变成合围虚抱状,天月刀急回,银白的月华在臂弯中轻轻一转,似沉醉于主人温柔的怀抱,刹那间晶莹的光圈喷薄而出,在身边环成一道璀灿的光网,与紫色刀劲相抵,虎翼那凌厉的杀气竟然石沉大海,被雪白的流光尽数卸去,转到脚下。只见地面“噗!”地一声闷响,震颤不已,刀光像直接砍到了地上,土崩石碎,一轮波浪从龙玉站地处散开,席卷周围百步内的草木,断裂声不绝,许多中小植物连根跳起,跌倒在地,尘土飞扬、花叶乱舞,旁观的晋心道长再也站立不住,又往后退了七八步。
毕休罗赞道:“好一式‘明月入怀’,果然是最佳守招!”手中不停顿,虎翼重新振起,唰唰唰挥出四道紫电,眨眼间又分成八道,自不同方位奔袭龙玉。龙玉皱眉,脸上银光一闪,双手十指接连弹动,射出条条炽热的白练,迎上漫天的刀影。这厄难指乃是极炎真力凝聚,所藏温度超高,被击中者如身着炼狱之火,来不及焚烧便直接化为灰烬。它是两千年前三清会一位长老研习了印度佛教功法之后,创出来的纯阳指力,普通人根本受不住一击……此刻却至少有十道指劲在空中掠过,与虎翼的凶煞之气对抗,顿时“砰砰!”的炸声不绝,一团团白雾爆起,焦烟迅速弥漫,把两人晃动的身形淹没,显得有些飘忽。
然而厄难指终究挡不住妖刀的邪力,只将它们稍微延缓或者偏离了位置,毕休罗真气充沛,朦胧中已将八道刀劲送至。龙玉柳背舒展,双手大开,一声怒叱,天月刀陡然受到刺激,膨胀了三倍,轰然飞出。那体积竟超过真人大小,光芒令人无法逼视,一回转间将虎翼的刀光尽数接下,巨大的银辉吞没了紫芒,引得山野一片摇撼,地面颤抖,颇有塌陷之势。毕休罗往后疾闪,以防天月刀持续追来,不料它却徘徊一下,呛地一声掉头回到主人身边。
毕休罗横刀守中,叹道:“这招有些厉害,是‘流云吐月’么?”龙玉脸色煞白,眼眸闪过一丝讶色,哼声不说话,身后弯弯的月华辉映下,她的身影如嫦娥一般清丽冷艳……毕休罗心中一动,想:“瞧她气息不畅,莫非是真元大耗,难以言谈了吗?她比我早来了许多天,又在崂山四处奔走查探,体力应该快到极限了吧。”念及至此,不由微微一笑,朗声道:“龙小姐,我看咱俩不必再打了,你还是回去吧,天月刀不过如此……我赢定了却舍不得杀你,而且看你这般拼命,也很是心疼。这场战打得没意思,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免得我俩下次再见的时候,念不起彼此的好处来。”
龙玉气得脸色发青,二话不说,驱动宝刀急转如盘,银光飞洒,瞬间月牙消失不见,而空中的杀气却骤然强烈得令人窒息,仿佛遍布了无数机关等人触动……毕休罗一声长笑,虎翼虚划两下,迈步朝龙玉冲去。
他身形如电,射至龙玉跟前,开始围绕她前后左右晃动,就像有七八个毕休罗在行走,难辨真伪。这“换影术”虽然不是什么高深武功,但在他这样修为不凡的人手里使出来,全然却是另一番景象,毕休罗还加入了自己独特的心法,使不同位置所看到的效果都不一样,被困者能保持住镇定就已经很不错了。龙玉本待发招,忽觉眼花缭乱,有些气闷,那悬在空中的一式“皓月千里”,竟然不知如何击下,她咬牙瞪眼,望着人影重重,一时有些惶然……
蓦地一声厉嗥,虎翼发飙了。紫刃离自己太近,龙玉不及躲闪,只能硬生生往后直倒。这一招让她看清了毕休罗的真身,手腕一动,“皓月千里”的刀气自天上倾泻而下,但紫芒已擦身而过,扫中右臂,天月的攻势顿时受到影响,威力大减,毕休罗腾挪闪跃,几下挥舞,便弹开了射下的漫天杀劲。
龙玉倒地后又即跳起,不过右臂已然受伤,鲜血直流,呼吸也开始急促了。毕休罗摇头道:“可惜,可惜,好好的一招半途而废,功败垂成……”他刚才言语挑逗正是要扰乱龙玉心神,试探她余力,如今诡计得逞,胜券在握,脸上反而露出遗憾的表情。
龙玉抚臂侧立,面色苍白,咬着下唇,盯着毕休罗道貌岸然的样子,心中大恨:输给一个男人不算丢脸,输给一个色狼却叫耻辱,然而自己连日劳累,真元耗损,确实再发不出可以力挽狂澜的招数了,该如何扭转局势呢?……天月刀不知什么时候已飞回身边,静静地转动,淡淡的白光温柔地笼罩着主人身躯。
毕休罗悠然道:“我现在心里矛盾得很,既舍不得杀你,又不想放你走,你说怎么办呢?”
龙玉稍作调息,冷哼道:“你别高兴得太早,我这点伤还不至于影响发挥。”
毕休罗笑道:“别逞强啦,那一刀是什么作用,我清楚得很。女孩子嘛,有时候还是要懂得示弱,才比较可爱……不如你拜我为师,让我好好**你,保准你今后会是个千娇百媚的万人迷。”
龙玉怒色一闪,天月刀又呼啸而至,毕休罗虎翼振起,“当!”地一声将天月挡回,紫芒在他周身缭绕,血腥气大盛,毕休罗面色转为薄怒,斜刀虚指龙玉,喝道:“你的脾气太坏,我一定要好好修理!三招之后将你拿下,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作主!”
“呸!”龙玉啐道:“想得美!”左手法诀变化,天月刀立时横在身前,散发着耀眼光辉。
毕休罗手腕翻动,虎翼喷出两道巨大的火柱,直扑龙玉,那势头猛烈无可阻挡。龙玉正待强行接下,耳畔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快躲开!”
这语音好生熟悉,龙玉心中一凛,立刻弓身疾退。之前站立的地方轰然泛起一片蓝光,如一堵幕墙矗立,与两道火柱一撞,“嘭!”地巨响,像是*爆在了水里,掀起冲天瀑布,雨点哗哗飞洒,瞬间浇湿周围草木,也淋湿了远处旁观的晋心道长。
毕休罗与龙玉皆罡气护体,未湿一滴,不过场中却已多了一人,施然而立。那人身着白衣,似袍非袍,头发很短,高鼻鹰眼,炯炯有神,项上挂了根金链,手腕带着银镯,皮肤呈古铜色,竟不是中华血统,乃是印度国人。只见他朝毕休罗微一颔首,淡淡道:“毕先生,好久不见了。”语调怪异,但也流利得很。
毕休罗心一沉,哼道:“原来是你。”龙玉在一边叫道:“二师兄,你来得正好,我们合力杀了他!”
这印度人便是云道飞的二弟子金君。千百年来,印度佛教密宗向来与三清会关系不错,一直有门下弟子互换来往的传统。金君本名金戈比曼达罗,是新德里大摩尼寺派到中国来研习道教文化的使者,九岁就到海南,拜云道飞为师,比当时的首徒东方郎还大两岁,不过辈份却只能排在第二。几十年来他诚心修炼、勤奋刻苦,深得云道飞真传。这次到崂山其实已有些时候,不过他先去太清宫里去探查了一番,所以与龙玉见面得迟了。
金君听龙玉大叫,微微一笑道:“师妹别急,我自有分寸。”然后对毕休罗说:“毕先生,我们的目的只为救人不为其它,你应该很清楚。此刻二对一,局势逆转,你无法再拦,最好立刻将他们放了,免得徒增伤亡。”
毕休罗望着金君侃侃而谈,思绪如电,脸色阴晴不定……他在五年前与之交过手,那时两人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后来插进个林凡助阵,便差点让自己丧命。今天又是二对一,莫非要往事重演么?方才这人出手阻拦火刀的那片水幕,似藏水诀的初级法门,看来这些年也进境不小啊。
金君见他有些犹豫,便道:“要战还是不战,我只等你五秒。”言罢双手一摊,两道蓝青色的烟雾顿时在掌心升起……龙玉一旁跺脚道:“管他打还是不打,我今日都要杀了他!”腾身跃起,左手一挥,天月刀铃音串串,白光劲射而出。
毕休罗知道对方斗志大增,虽然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一声长啸,虎翼紫气喷涌,妖风狂刮,尘灰中闪出四道刀劲直劈龙玉。这一击凝聚了他十成功力,表面平平,实则非同小可。金君鹰目一瞪,身子陡然左移,伸手截下两道,合于掌内,“砰!”地一声,刀光尽灭,他也被震得往后激退了五六米。另两道与天月刀相撞,“当当!”两下,火花乍起,天月颤动,白芒停滞,龙玉闷哼一声,自半空跌下。
金君足一立稳,人又射出,顾不得两臂的酸麻,直扑毕休罗所在,双掌青烟蒸腾,朝他的腰间探去。这一抓却抓了个空,那位置徒有毕休罗的影像,却没有实体。金君暗叫不好,猛然回身,放出一轮蓝光护体,却见四野寂静,山风和缓,再也没有毕休罗的第二个影像,就连一直在远处眺望的晋心道长,也不见了踪影。
龙玉勉力站直身体,喘息着问道:“人呢?”金君环顾周边,努力感知,两分钟后,终于叹口气说:“跑了。”龙玉跺脚:“怎么让他跑了!”随即伤势触动,哎哟一声蹲下来。金君连忙走上去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龙玉摇头:“没事,休息几天就好。”金君抓起她的手,摸了摸脉搏,确定并未受到重创,也就放心了。他感叹道:“想不到虎翼的凶邪之气一流,逃遁功夫也是一流。”龙玉撇撇嘴,想讥讽毕休罗两句,忽想到人家不但赢了自己,而且两人夹攻仍留不住他,这份造诣确实难得,也就闭了口。
金君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进遇真宫去寻人。”龙玉起身道:“我跟你去,我知道里面的布局。”金君想了想,说:“好吧。”他有些担心毕休罗去找了强援再折回来,也不放心龙玉独自留下。
两人并肩冲进遇真宫大殿,却见屋舍空荡,香烛袅袅,没有半个人影,金君说:“估计他们听到外面打斗,早已躲到别处啦。”龙玉点头,道:“我们去西宫。”
两人又来到西宫,在龙玉的指引下,金君打开了一张案台底面的地殿入口,进入之后,发现有灯,显然有人来过,空气中还隐隐有股药味。两人神色凝重,继续探索,终于一个拐弯,到达了另一间地室。
他们立时看到了他们要找的十一位三清会会员,不过,现在只是十一具尸体而已。
两人惊怒交集,扑上去查看,很快便发现众人尸身尚未僵硬,显然才死不久,看症状应是中毒而亡。“太狠了,竟然不留活口!”龙玉愤愤不已,嘴唇似要咬出血来。
“我们晚了一步!”金君也表情沉痛,十分伤感:“崂山派居然变得这么绝情,真是万万没想到!”
“一定是六御门指使他们这么干的。”龙玉恨恨地说:“灭口是他们的惯用手段。”
“应该是。”金君叹息说:“这下我们有辱使命了,人没保住,怎么去跟师父交代?”
龙玉没说话,眼中有红芒在燃烧,昏暗中,仿佛熠熠发亮的宝石,湿冷的密室里,空气骤然有些燥热。
金君心想:“既然人已被杀,那应该不会再有人来阻拦我们了。”于是对龙玉道:“我们先把尸体带出去吧,好歹也要把他们安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