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经隐入在流动的云中,夜晚的风呼啸着,吹动着流鬼和昔释的衣摆和头发。黑压压的树荫在道路的两旁,因为马车行驶的极快,完全看不见树的影子,宛若连接成了一片。流鬼专心致志的策马赶路,昔释闭着眼睛,正在睡梦之中。
月离无眠,她看着睡在自己身边这个少年,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那对眉毛即使在睡梦中也是拧巴成一团的。仿似睡眠之中,依旧做着那个血染家园的噩梦。
他眼球凹陷着,眼缝彷佛有着空余,好像,他不愿沉睡在梦中。他害怕,不安,恐惧。他鼻子中的呼吸十分地不均匀,时而缓慢,时而急促。还有他那微抿的嘴唇,显示出他的不满,他的恨意。他下颌含在胸前,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动作。他那小小的身子蜷缩着,这是一种毫无安全感的象征。
月离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动不动。直到云之澈突然间睁大眼睛,眼里没有睡觉后的懵懂,那双眼睛冰冷刺骨,他突然间坐正身子,急促地呼吸着。梦中,他仿佛再一次看见父母亲被伤害的场景。他的手握成了拳头,紧紧地握着。关节处泛白着。
突然间,月离看着少年眼睛对上了她,他问,“你是谁?”
月离见他问地大声,特别是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夜晚里更加明显。她连忙身子前倾,用手捂住了云之澈的嘴。
“嘘,小声点儿。”月离怕被流鬼听见了,距离这么近。月离是用腹语术对着云之澈说的话。
云之澈记得方才那个昔释明明探测出了月离是没有法力的,为何她会使用腹语术,他睁大了眼睛,然后重重的咬了一口月离的手。他现在就如同一只四面楚歌的野兽,见谁都是极度的不安与不信任。
但是声音却放低了,“你究竟是谁,如果你不说,就休怪我无情。”
月离感到手的疼痛,牙齿的痕迹显现出来,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云之澈,用着腹语对着云之澈说,“笨蛋,咬我干嘛,我又不是坏人。”
云之澈冷笑,“谁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合着演了一出戏。”
“喂,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过于丰富了吧。我们干嘛要演戏,你身上又没有什么秘密,是吧?”月离翻着白眼,对云之澈对她的不信任,她感到了特别的无语。
“哼。那你说说看。”云之澈嘲笑着,眼前这个女孩未免出现的时机太不是时候了,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由不得他不信任。
“好啦,我告诉你就是。反正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首先我先跟你说他们是谁,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是天龙八部之夜叉族的人,那个丑陋的叫做流鬼,属于地行夜叉。而那个俊美一些的叫做昔释,是空行夜叉。我听见他们说是夜叉王要将你抓回去,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们也不清楚,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要将你抓回去。”
云之澈不可置信的看着月离,他很难相信这个小的一个女孩子,说话起来竟然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孩子的语气,她的一言一语逻辑性很强,且她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身份。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是谁,他更加的怀疑了。
月离看着云之澈那双怀疑以及探究的眼睛,她继续用着腹语说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由于很多原因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我可以告诉你我叫做月离。昨夜我遇到一个黑衣男子他的坐骑便是鬼车,今日我看见云家上面有着鬼车的血。我想起了那句——血滴之家,必有凶咎。所以我好奇心作祟,本想看看便是,谁知道刚好撞见你们,然后还那么不走运被发现了。”
“你说的鬼车是不是一只有着九个头的怪物?”云之澈问着。
月离点了点头,“是的。他是一只上古神兽。”
云之澈的拳头握得更加紧了,原来,那个一口将他母亲的头咬下的就是鬼车。他又继续问着,“那么你可知道,那个黑衣男子是谁?”
月离这次摇了摇头,她虽然在月亮之下看见了他,他俊美妖冶的脸,他孤独高傲的眼神。但是她不知道他是谁。
“无妨,既然已经知道他的坐骑是鬼车了,也不怕找不到他。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要将他给找出来,把他碎尸万段。”
月离知道云之澈的悲痛与恨意,但是生怕被流鬼听见,她已经决定了合二人之力,趁着昔释进入深眠的时候——逃走。她再次将食指放于唇间,“嘘”。
云之澈冷哼一声,“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吗?你一个小女孩独自一人就足够让人怀疑了,何况你还知道这么多事情。你要我相信你,你就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月亮突然间拨开云雾,冷冽的光透过马车上的纱布投射到了月离的脸上,她只说,“信不信由你,我虽然不能告诉你是谁,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要去的目的地,我要去幽深谷,找我一个至亲之人。”
“幽深谷?”云之澈在听见月离讲到幽深谷,他睁大的眼睛,看着月离的说着她要去幽深谷,他心中的血液彷佛起来了。幽深谷,那个男人最后对他说的便是,想要报仇就去幽深谷。
这样一来,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他看见旁边的湛泸,然后迅速拿在手里,将剑对着月离,“你究竟是谁?”
月离不会感觉错,对面这个男孩浑身充斥着杀气。
“你究竟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肯信任我?”月离的鼻尖对着湛泸。只要云之澈一挥,她瞬间就会没有命。
“你只要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我便信任你。”云之澈说着,“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如今我是一个复仇者,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月离完全想不到一个孩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似乎又懂得为何云之澈会如此她说,她说着,“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也知道要你信任我很难。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你一样,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我母亲的死亡,但是我听说她刚把我生下来她就死了。我虽然有着父亲,但是这些年来他从未出现过。我这次去幽深谷就是去找他。比起你来,你至少这些年有着你父母的疼爱,那么我呢?我一开始就一无所有。”月离在心中补充着说,难道我月氏一族背负的命运不必你重吗?
云之澈见月离说得情真意切,他心中坚固的壁垒坍塌了许多,他说着,“没有什么比拥有过再失去更痛苦的了。”
“吵什么吵。”流鬼仿佛听见了里面两个小孩在窃窃私语着什么着,他还感觉到了湛泸的剑气。然后他将那车的布帷掀起一看,只见云家小子怀抱着剑,那个女孩在帮他包裹着伤口,“哥哥,还疼吗?”眼里仿似快要滴出水了。
原来是醒了啊,自己真的太过于紧张了。他看了一眼熟睡的昔释,又再次将目光锁定在那两个小孩身上,大声喝令道,“你们两个说话小声点,给我安分一些。”
月离害怕地点了点头,云之澈别过脸。
帷帐再次放下,马车内阴暗了几分。月离抹了抹额头,方才真的很紧张。要不是他们动作快,如果云之澈将剑依然指向着自己,不仅她心中的计划会无法实行,她自己怕是会没命。
她感激的看着云之澈,说着,“幸好。然后她抬着眼看着云之澈,依旧用着腹语术说着,“你可想逃出去?”
云之澈没想到月离会问这样的问题,当然啊,他十分想逃出去。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如今面临着强敌,他自己的法术又被封印起来,眼前这个女孩又是一个没有法力的人,想要逃出去根本就不可能,即便是自己的法术恢复了,依靠着湛泸想要逃出去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这是件根本不可能的事儿。”云之澈说着。但是,由于月离问了出来,他心中还是萌生了些念想与希望。
“我心中有一计划。”月离说着。
如今只有逃了,她突然间将自己的手腕放在湛泸上面,然后轻轻一划。只见鲜红的血液流淌出来。月离微微皱了一下眉毛,然后将手腕放在云之澈的嘴边,她说着,“你要是想恢复法力就喝我的血。”
虽然月离已经避开要害,但毕竟伤及皮肉,她还是感到十分疼痛的。
云之澈看着月离,他没有想到月离会这么做。能信任吗?他从心底里问自己,问自己是否可以信任眼前这个女孩。
月离将眼睛对着云之澈,她说着,“你就信我这一次。或者将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你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了吗?”
云之澈听了月离的话,不再犹豫,一下子将唇瓣贴在了月离的手腕中,然后吸着月离手臂的血。血中彷佛有着一股很舒坦的气流流淌在自己的经脉之中,血液之间。
突然间,封印被冲开了。他的法力重新回到了丹田处,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仿佛方才大战的疲倦与不适一扫而空。之后他看见自己身上的伤口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没有想到这血,竟然会产生如此效果,他的目光中流露着兴奋。
“你还真是贪心。”月离抽回了手臂,将原本破碎的衣裙又撕扯了一块布下来,缠绕再手腕上。
云之澈按住了月离的手,将纱布拿了过去,“我帮你。”然后细心的帮月离绑好伤口,“你绝对不是普通人。”云之澈斩钉截铁的说着。
月离抽回手,“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她看着外面的月亮,但求一切能顺了她的心愿吧。她只想,逃离这里,然后去幽深谷找自己的父亲,她只想去看看,那个十三年未曾见过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