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亚当尚未张口,班克斯倒先关切地问起他来。
“我不要紧。可是你呢,艾兰?”
“我也不要紧。肯定是被甩出来的。这次降落得不很高明,老兄,看来是得承认技术还不够过硬。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试它一次。”
亚当闻言,不禁哈哈大笑。班克斯慢慢坐起身。
“怎么办?”班克斯问。
“你能走路吗?”
“能走,我想差不多可以。”说着,他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身,骂骂咧咧地说,“他娘的,扭伤了脚脖,肯定走不快了。你最好撇下我先走,那帮带着武器的家伙离我们只有三十分钟的路。”
“可是你怎么办呢?”
“我父亲二次大战时曾在他娘的这一带迫降过,后来他设法避开德国人回到了英国。我很感激你,亚当,因为我这次回到家,老头子就再也无法吹他那段光荣历史了。哦,顺便问一下,追我们的那帮混蛋是谁?”
“俄国人。”亚当口中答着,心中却在思索。可能还有别的对手。
“俄国人比德国人好不了多少。不是对手的敌人我家老头子还不服气呢。”
亚当微笑起来,他联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如果在世,肯定会喜欢艾兰?班克斯的。他下意识地摸摸画像,发现它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班克斯的话更坚定了他返回祖国的决心。
“走哪条路好?”他问。
这位飞行员抬头看看大熊星座,说:“我往东,你往西,这样好像更合适。老兄,认识你真高兴。”说完,他步履蹒跚地向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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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恐怕活不多久了,少校同志。”
“你一定要挺住,瓦尔契克,必须挺住。此刻我们不能停车,”罗曼诺夫说,“那架飞机距此不远,我已经看见它从空中掉下来了。”
“我相信你的话,同志。但是,至少也该把我扔在路边,让我安安静静地死去吧。我实在受不了车上的这份罪了。”
罗曼诺夫扫了他的同事一眼。瓦尔契克连中数弹,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衬衫和裤子都浸透了血水。他明知必死无疑,但仍在苟延残喘。他双手捂住肚子,仿佛是一个生病的孩子。司机也被击中,是在企图逃跑时被击中了背部。若非他立刻倒地身亡,罗曼诺夫会亲自给那个胆小鬼补上一枪的。但瓦尔契克则应另当别论。他曾首先将英国人迎面扑倒,又像第七骑兵旅似地向着美国人冲去。罗曼诺夫感谢曼特,是他让他们最先到达机场的。但是,他现在必须尽快警告曼特,告诉他另外有人把情况也透露给了美国人。刚才自己略施小计,使美国人和英国人互相开火,自相残杀,而自己和瓦尔契克则躲在暗处向他们开冷枪。想到此,他感到非常得意。只有一个美国人未做枪下鬼,瓦尔契克便是在撤退时被他击中的。
罗曼诺夫估计,在法国人、英国人和美国人弄清那个旧飞机场上所出现的几具尸体之前,自己还有整整一个小时可以利用。瓦尔契克再次*起来,罗曼诺夫的思绪才转到了这位负了伤的同志身上。
“请把车开到树林里停一下吧,”瓦尔契克苦苦哀求,“我实在不行了。”
“挺住,同志,挺住,”罗曼诺夫连声说,“我们马上就追上司各特了,想想我们的祖国。”
“去他娘的什么祖国,”瓦尔契克狠狠地骂道,“只求
你让我死个痛快吧。”罗曼诺夫又扫了一眼。他立刻明白了,若不马上停车,顷刻便会被一具死尸拖住耽搁时间。尽管瓦尔契克拼命捂住肚子,鲜血依然像泉水一样汩汩地向外流淌。
罗曼诺夫发现前面的树林中有一片空地,他把车灯全部打开,驾车驶离公路,来到一条覆满枯枝烂叶的林间小道上,飞速向前开去,直到茂密的枝叶挡住去路才停下车。他关掉前车灯,跑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瓦尔契克咬紧牙关走了两三步,扑通一声重重跌倒在地,双手仍然紧紧捂住肚子。罗曼诺夫弯腰扶起他,帮他靠在一棵大树干上。
“把我扔在这里,让我死去算了,同志。不要再为我耽误时间。”
罗曼诺夫皱皱眉头。
“你愿意怎样死,同志?是慢慢地被疼痛折磨死,还是
痛痛快快地立刻死掉?”
“留下我,同志,让我慢漫地死掉吧。但是,你应该趁司各特尚来逃远,立刻去追。”
“可是,美国人如果发现了你,会逼你招供的。”
“你知道该怎么办,同志。”瓦尔契克的讥讽并未使罗曼诺夫发火。他站起身,思索片刻。向汽车走去。
瓦尔契克开始祈祷,等这个恶棍走开后,会有人来救他。他压根儿就不想接受这个任务,但是扎勃尔斯基需要人监视罗曼诺夫,他的旨意谁敢违抗?瓦尔契克不会招供,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够活下去。
从九毫米口径的马卡洛夫手枪里射出的子弹笔直地穿过瓦尔契克的太阳穴,把他的脑壳炸飞了一半。瓦尔契克颓然倒地。接连好几秒钟,他的身子还在颤抖抽搐,膀胱和肠子从腹腔中全部挤出,流到了褐色的土地上。
罗曼诺夫站在瓦尔契克身旁待了一会儿。弄准他已确死无疑,才转身走开。瓦尔契克也许不会招供,然而此时此刻完全无必要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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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再次被一阵沉重的负罪感死死攫住,久久不能摆脱。他再次暗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永远不干了。这种事从来没有像事先想象地那样令人销魂,往往事后许久还令人懊恼悔恨。
皮埃尔睁开了惺忪的睡限,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他让那位“成员”尽兴痛快了一阵,暂时忘却了烦恼。“成员”默默躺上一刻,消除了疲乏之后,爬下床,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十英镑的钞票,扔在床头柜上,然后走进卫生间去洗澡。他知道,等自己出来时,那个小伙子和钞票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泡在热气腾腾的浴盆里,回想起自己在司各特一事上所做的手脚。他知道自己应该为他的死感到内疚,他的死和在此之前许多人的死一样,是由于自己结交了一个本以为可靠的波兰年轻人引起的。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至今自己甚至连那个年轻人的姓名也记不起来了。
但是,他曼特从未敢忘记那位颇有几分贵族风度的年轻克格勃军官的尊容。事情发生在他同那个波兰小伙子同床共枕的次日清晨,一觉醒来,他发现一个军官正坐在自己的床头,睨视着床上的两个人,那一脸鄙夷的神色令人难以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