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叫雨屏。”
玉九盯着挽身行礼的婢女,也不做应答,而是蹲身去拍蔺尧昏沉的一张脸,“将端王从后院送出去。记得,这件事只你我知晓。”
“殿下说得是。”雨屏落下视线,“交给奴婢来做。”
说罢她便要将蔺尧拖起。玉九却叫住她,“方才你想杀他,是皇帝的授意?”
“不,是奴婢的私怨。”雨屏冲玉九一笑,“放心,奴婢不会动他。”
私怨?玉九眉眼一跳,蔺尧还会跟一个女子结怨?
怕是觉得好笑。玉九也不知她话中真假,但既然她如此坦诚,又何必不信?
何况,玉九快有些喜欢这婢女的秉性了。
玉九颔首,看着雨屏仅凭一己之力便将蔺尧扛在肩上,突然觉得发笑,又无意中替蔺尧心酸,倘若他中途醒来看到自己被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扛着走,不知又作何感想。
玉九端着茶隐隐的笑。
但很快她又笑得力不从心了。
为了成为王妃,她从婚前一夜便要开始沐浴熏香,精致梳洗,周身里外都要考究皇家礼数,极尽奢靡更桎梏人心。就好比她现在就是棣王爷登基后执掌后宫的一国之母,但可笑的是,皇帝从不信任她,也不会让云蛮小国之女登上后位。
东朝皇帝是有目的的。
棣王更是城府极深。
她顶着满头的发饰,心却沉入冰渊。日后,皇帝、王爷、相国……通通将她当作靶子,皇帝显然是准备将她当炮仗用,也不知道是想震慑谁?
玉九阴郁着眼眸看深夜里灯火阑珊,最后实在撑不住便在梳妆台前瞌睡起来。等她再睁眼,王府的花轿已经到了。
“殿下,你今日真美。”雨屏缓步跟随她,柔声说道。
玉九听着耳畔唢呐吹打的噪声,偶闻及微弱的一声赞美,眼神倒是缓和了几分。
“走吧。”
压轿,鞭炮,笑闹。
玉九终于稳坐于榻上,擅自掀开喜帕,听着门外的喧嚣,望着窗外的月亮。仿佛周围一片死寂。
就连表现出一副对她意图不轨模样的蔺尧也没来得及赶过来砸场子,就被自个儿的母妃传唤到了皇宫,禁足半月。
寝房内,一切都布置得十分妥当。一扇漆屏,其后是五彩新帐,合卺酒摆在案上,就差一对新人洞房花烛,花前月下。
但不巧的是,该被她换作夫君的棣王爷先去了褚侧妃的院子。
想来,独守空房,新婚之夜连自己的夫君都没见过的正王妃,就只有她了。她甚至想到了隔日褚铄恨不得立即给她一个下马威的嘴脸。
玉九端坐在新房里,盖上喜帕,圆脸宽额的老妇推门进来,将她发髻上的珠钗扶稳,“王爷一时走不开,命老奴伺候王妃早些歇息。”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自然是迈不开腿儿了。
玉九也没什么言语,抬手道“下去吧。这儿自有雨屏侍奉。”
老妇像是很满意,放下两手便大步离去,丝毫没有做奴仆的姿态,反倒爱搭不理。
看来她还没挨过新婚之夜的冷遇,王妃不受恩宠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真不知道蔺祯将她娶回作甚?说是合作,却根本没见到他的半分诚意。
既然如此,何必管他?
“雨屏,熄灯。”玉九径直拽下沉甸甸的凤冠和一身嫁衣。
雨屏依言吹灭了琉璃灯,然后轻声扣上了房门。
夜里凉风灌入,红帐翻飞。
玉九睡意很浅,听到丝毯上传来的脚步声,声音不轻不重,却渐愈逼近。
玉九睁眼,寝房里的红烛又点亮了。
“王爷来了。”玉九眼神刚复清明,声线偏于慵懒,看到绛衣红冠的蔺祯既无怨懑,又无惊喜,她的目光太过寻常,仰首注视着他,唇角连起伏都不曾有过。
蔺祯霎时以为他走错了新房。
两个彼此都陌生的人,倒真是名副其实的新人。
玉九率先噗嗤一笑,“妾身以为王爷不会来了”
改称呼倒是顺口。
烛光似乎被阴影掩住,金黄色的暗光流泻在她的脸颊边缘,蔺祯负手弯腰,笑容如夜风般清冽。
“怪本王冷落爱妃了。”红帐被撩起,烛火摇曳,阴影重叠。
蔺祯可惜道“盖头未掀,合卺酒未饮,爱妃就自行睡下了。”
倒是可恨,明明是他差人来说的。现在却跟她叫苦,他言外之意无非在说,她居然还能睡得着。
玉九正色起身,褪去的嫁衣挂在床旁的绣屏上,屏中两只鸳鸯戏水,情意绵绵。
“更深露重,王爷该回褚侧妃那儿去了。”
她穿好绢履,拢住纷乱的发带。
蔺祯看向她,不认为是醋意大起,而是纯粹的不满,“玉儿。”
“你叫我什么?”玉九面无表情,可心底波澜惊起。新婚之夜,他故作亲昵,叫她作何猜想?
“本王唤爱妃……玉儿。”那嗓音低沉有力,他的眼却仍旧沉寂,全无半分情愫。
不论她是褚家傻小姐还是如今的云蛮公主,她从未都不信眼前这位深藏锋芒的王爷会突然对她袒露真心,或者是,对她怦然心动。
蔺祯见她满目怀疑,只是轻笑一声,下一刻竟将整个身体压向她,“爱妃不尽尽为妻之道?”
玉九心底咯噔一下,表面平静的岔开话题道“王爷,该饮合卺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