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啊,你带走了什么?又沉淀了什么?
浅溪摇曳的波光里,掺杂的是谁的身影,转眼就被落入的石子破碎了。
白喆巧笑着盯着李玄的眼睛,那双如绿色宝石的眸子,仿佛那里蕴含着阳光照射下碧盖翠荫,真是个单纯的小龙君啊,虽然有点胡闹,可是那单纯是靠着多少人的呵护才能保存了下来,这份如宝如粹般的单纯,却是自己要亲手把抹黑了,想来自己也是够卑鄙的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就如同那卦象一般,命运里注定了小龙君李玄必然会遇到我,必定会遭遇这一劫。想到这里,白喆的笑更加的媚人,原来这少年的形容竟然是这般的好用,若是如自己真实的年龄,再怎么样的笑,想来也是瘆人的。
若是这么想来,像李玄这般的天生神裔,真是让人嫉妒啊,从出生就握有了神权,再如何的任性,就算把作恶挂在了嘴上,都不用接受任何的惩罚,而自己….白喆敛收起了笑容,眉间眼中一丝愤恨,如那无法摆脱的丝帛一层一层勒住了自己的颈项,无法呼吸。
“是这样啊,那就听贤弟你的,就给他这个教训吧,也镇镇那把我等水族不放在眼里的宵小之徒们。”李玄被白喆盯着,脸上升起了红雾,忙撇过脸轻声咳嗽了几声。“对了,像是这样,别人都不知道这故事,我得去找找那说书的张老头儿,把这事编排编排下故事,给张扬了出去,以后都知道欺负我们水族,会有什么后果了,哈哈!!”
“啊,那原来我们听说的故事,都是那张老头儿说的了?”
“当然了,那张老头儿好点小酒,一盅粗白,他就能把肚子里的故事全倒了出来,我可爱听他说书了…..”李玄笑得傻乎乎地,忽地低下头来,羞涩的说:“只要和他说了要求,他就能编出很精彩的故事了。”
白喆一听,笑着摇摇头,这个小龙君啊,混迹人间什么不好学,于是问到:“那传闻里日行一善,其它皆作恶也是那张老头编排的了?”
李玄忙抬头,连连摇手,“不是不是,我真的有做善事的啊。”没想到今天偶然一善,会遇到这么投缘的小弟弟,李玄心中暗暗欢喜。
白喆笑着指着自己,“也是吧。谢谢神仙哥哥的水,很好喝。”
“是嘛是嘛?!我家庭院里的泉眼,很是甘甜醇厚。”李玄忙抖开腰带上水袋,递给了白喆,“过了桥就是村落了,我先走了一步,弟弟你喜欢,这水囊我送给你。”
白喆接过水囊,暗想得来不费功夫,抬头笑辞李玄,“大哥有事就先去吧,我已经没事了,而且前面的路很熟了,不用为我担心的。”
一声软糯的少年音落在了心头,李玄挠了挠头,踌躇了下步伐,“若是有空,我再去找你,可以嘛?”
“这副模样是不行的,我爱读鬼怪神仙书,所以并不害怕,但是村子里的人….”白喆一边回答,一边暗暗思忖,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的。”李玄摸了摸额头上的龙角,忙连连摇手,“你说的我懂的,那就先暂别了。”说着转过身去,却又回头望着白喆。“人都说知音难求,知己难得,今日遇到雪衣你,我真的很开心。”抖袖拂过流云,李玄将身形藏入了那云雾之中,腾云而去。
“我今日也多言了。”白喆望着远去的碧空流云,望了望自己的手,“若是事后,就不会再对我说这般的话语了吧,无论是为人还是为神,不被背叛就不会成长,小龙君。”
忘了问他的真名了,其实自己的名姓也没有告诉他。
白喆不急着去那北海了,也没有如自己所说的赶去前面的村子,而是拈了个法诀就把水里那条大肥鱼给收了起来,伸手从李玄留下的水囊上抽出一缕光线,跟着那光摇摇晃晃地向前行。
光线将白喆带到了另一个村子里,山丘上远远望去,村落并不大,估计连歇脚的客栈都没有,白喆也不想借宿别人的家里,再说这个时候,李玄应该还在村子里,于是索性没进村子,在村边的树林里找了棵粗大的歪脖子树,歪在树干上稍做歇息,一边想着要怎么做才能稳妥的在老龙王手里拿到宝珠。
白喆明白,其实自己握在手里的这个小把柄对于神族来说真是微乎其微,不过是一条人命,偏偏最近天界对于远古的神裔一直在打压,因为人世的范围越来越广,因为使用神力过多干涉人世的事例屡见不鲜,小到一个人的命运,大到国家的命运,臣民不思耕织,而投向信奉神明;君主不思勤民,尽找些神棍来问神卜卦,耽误朝政,荒朝的灭国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白喆被神罚则是越权的另一个典型例子。
想着自己不再以神兽转世而闻名,不以少年晋仙而得意,却偏偏因为神罚,而成了众神相互告诫的典型事例,白喆就觉得身上一阵寒冷,冷笑凝成了花。
将近傍晚,金乌西沉,白喆跳下树来,李玄的话让自己觉得那个说书的张老头儿很有意思,趁着夜色将坠,进村去找找。白日那说书人肯定在周围游荡,不是自己那么容易找的,而且可能会碰上李玄,而到了晚上,倦鸟都是要归巢的。
村子不大,虽然是在海边,却处处种植了树木,这个时节繁花盛开,暗香浮动在这昏黄的夜晚里,远远的鸡犬相闻,炊烟垂空,空气里有着饭菜的香气还有人世的温暖。白喆很快就找到了位于村尾的一家小小的酒肆。
只是借口自己是投奔亲戚,也没有人会怀疑一个赶路少年的话语真假。白喆给自己要了一碗虾儿面,打眼打量着这个小小的酒肆,地方不大,只有两张桌子,店主是一个老妇人,客人不多,周围的渔夫进门就是买酒,一个十来岁的闺女正在柜台上称酒,麻利地收着铜钱。白喆才发现,那柜台上摆着不少小小的陶罐,用红纸封口,正正方方的一张红纸上写着“君幸”两字,贴在那酱黄色陶罐上,排成了一排煞是好看。
白喆就觉得这字,写得正是不错,没想到这小小的村落里竟然卧虎藏龙。
白喆正在拣着面条里的虾儿递进嘴里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跌跌撞撞地歪进了店里,也不打招呼径直趴在了张木桌上就呼呼大睡,掌柜的老妇一看到,忙走了出来,嘴里嘟囔着“一整天看不到人,又是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抬头看到了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白喆,尴尬地微微笑笑,伸手取过了一件旧衣就盖在了老头儿的身上。
只是进门的瞬间,虽然服饰已经改变了,白喆还是认出了眼前的这个老头儿竟然是自己认识的人,没想到时过境迁后,改朝换代后竟然在这北海偏僻的小村落里又见到了故人。当年自己以术士的身份潜伏进荒朝时,就是受到了眼前人的招待并且举荐的。算来也有六、七年的时光了,那人竟然已经满头白发了,而自己依旧是少年模样。
觉得命运真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当年的张侍郎竟然蜗居在渔村酒肆里,那李玄口中的说书张老头,说的应该就是同一个人了。当年的荒朝的文博侍郎,竟然落魄到了成了说书人,而遇到了龙君李玄竟然不识。此时白喆再那陶罐上的君幸两字,感触颇深。
白喆也并不是特意找张老头儿听说书的,却没想到遇到了故人,趁着没有被发现,还是决定赶紧离开,很快吃光了碗里的面条,轻声地唤了声掌柜阿婆,从桌肚底下取出了一个鱼篓,不好意思地问,“真是对不起,钱包丢了,不知道可不可以用这条鱼来抵那虾儿面的饭钱?”
掌柜的老妇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瘦弱的少年,连鱼篓都没有打开就爽快地接了下来,白喆的目光越过了老妇,看了看她身后那趴着的张老头儿,向着老妇拱手谢意,转身就走出了酒肆。
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呼喊,好像是…应该呼唤的自己吧?!白喆回身,就看到那酒肆柜台上那个小姑娘正跑向了自己,喘着气说,“你跑的可真快!!!”说着话把手里的两小罐酒推到了白喆的怀里,“给你的。”
“我姨婆说了,鱼是鲜货,你带着肯定活不了多久,到你亲戚家,拿着死鱼多难看啊,她让我拿两罐酒给你带着,俺家的酒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你家亲戚肯定喜欢。”
古铜色皮肤的少女有着黑色宝石般闪闪发亮的眼睛,大大咧咧一阵风般的把话说完,转身就要走,白喆这才明白了刚才老妇为什么拿走那条鱼的原因了,心中一暖,腾出一只手,忙抓住少女的衣袖,“这位姐姐,还有你姨婆,真是太谢谢你们了。那鱼儿是我家那里的特产,不值钱的,但是味道很好,我告诉你呀,用清水点了几滴香油,养个三天左右,味道会更好的。”
女孩瞪大了双眼,忙回道,“是嘛?!我这就回去告诉姨婆去。你可真可爱。”说完转身就往店里跑去。
白喆望着少女的背影,轻声说道,“多养几天吧,没准还可以换来不少金银珠宝的,也算是我的一点歉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