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很快就同意了。
这不容易。
因为明眼人都知道刘郁必能凭此发财,或是说赚上一点。
但……谁让刘郁不是一般人呢。
他是堂堂南王府的郡马。
还成了朝廷羽林军的一员偏将,统领桀骜不驯的狼营。
虽说这一营人少,但个个都是刺头,大多又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无法无天。
他们全听刘郁的。
所以……明知对方能赚钱,会赚钱,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偷学。能学到,是本事,学不来,眼红也没用。
要说原本皇帝洪明是不想答应的。
但……他的身体实是不行了,每天都是在卧房里,只少数三五日的才到上书房接见一些大臣。连早朝都改由内阁议处。
虽说这事有些丢了朝廷的脸面。
不过心神被太子谋逆一事伤过后,皇帝对很多事都不再去在意了。
区区面子,有白花花的银子重要吗?
那些番邦贡品,在朝廷手里是放在库房等烂掉的货,而给了刘郁,却可以换回来白花花的银子,何乐不为。
这可是一百万两,朝廷一年十分之一左右的收入啊。
这一年,过得真是惨兮兮的。
严笃带着笑,把事情告诉刘郁。
“对了,这事,你能赚多少?”
刘郁苦笑:“为朝廷分忧罢了,说不得还要贴钱,赚什么赚啊。”
严笃哈哈大笑。
心里面却是叫,你这么说,也要我信啊。
没钱赚,谁会这么干。
刘郁发动南王府,一众在京的掌柜,管事,租啊借的,还有自己家里的大大小小的车辆,把国库里那一座座山样的番邦贡品一一拉走。
然后是一车车,足达百万两的银子。
这比较可惜。
因为朝廷还不认可西香币,必须给实打实的银子。
但刘郁也没手软,找严笃走户部的关系。
今年户部特别为难。
没错,年关前了,百官的禄米,这个问题要解决。
朝廷给出的是二斤米,三斤豆,五百文钱,和半斤肉,还有几匹宫布。
这是四品以下,也就是朝廷最多的从四品和五六七八等品秩的在京数千号官员们的收入。
至于四品以上……虽说京里到处都是官儿。
不过上了四品,自然可以享受到一份地方的孝敬,不必死巴巴指朝廷的手指甲缝漏出来的这么点过日子了。
刘郁给出的办法是……把物品折成银子,发给官员。
这样也是不够的。
那点米面布,加起来也不过是三两银子。
一个官指三两银子过年,说出去都是笑话。
不过刘郁可是知道的,这些东西,分开了,不值钱,但经营好了,却值大发了。
他重金,从户部当口,把东西收走。
户部折给的是银子。
白花花九分九的雪花官锭银。
到了盐商钱行,统统换成西香币,这就赚回十之二三了。
给每个官员发十枚西香币,相当十两银子。
虽然仍是不富裕,但总比可怜巴巴的三两银子要好得多了。即使在京里,对付着,这个年也就过去了。
不必一家大小老幼一体的饿肚子,受风寒。
那些米面布则是丢在置办的铺子里,主要的米面供应酒楼。
菜单上多了一道宫廷小米粥,宫廷包子等打了宫廷二字的吃食。这价位,立马就上升了十倍。
原本二三文的一碗小米粥,立马涨到了二十五,三十文,价格浮动变化,却偏让人趋之若鹜。
人人都想讨个好彩头。
沾了宫里的名,这福气可大了去了。
就这样,刘郁又赚了一笔。
偏偏京中百官还人人都念他的好。
没人知道,这一桩桩一件件,刘郁不声不响,就暗赚了三五百万之巨。若经营得当,六七百万也可有之。
这是纯利呀。
刘郁也始终感慨,身在公门好做官,更好经商的原理了。
只是这一点点边的机会给自己抓住就立马发了大财。
经过了这一次,朝廷的用度……虽然不能说宽绰了,也不必像开始那样要死爹妈似的,一个个都跟大祸临头似的。好似生怕有一无形大黑锅将要从天而降,随机掉到头上一样。吓死人了。
但,就在众臣欢声高歌颂太平时……
车辚滚滚,一辆辆兵车,从得胜门入,到了朝廷的宫门口。
那一车车,是一颗颗人头,一条条手臂。
车上还滴了血。
是新砍下来,在半月左右的。
边关。
裕王的催饷。
为了防御北漠人,朝廷在三官寨大动土木,修筑了强大的三道边墙,称三关。
在西北,三关等朝廷的北部边防地区,驻守了大约四十万以上,的庞大军队。
其中最大的一股,就是裕王麾下的二十万大军。
这二十万大军,是太宗时代留下的,和北王大军合在一起的大殷边防军。
曾经战力强悍,数度攻伐北漠草原的大军,传来了军饷的危机。
这偌大的朝廷,竟有巍巍欲倒之势。
在裕王的奏表里,他说因为白灾来临,即使什么都不懂的边军,也意识到可能要打仗了。
在这种情况下,下层士兵受不了了,要求朝廷按时发放军饷。
朝廷一向有非战时克扣军饷的恶习,或者说是拖欠。
往往拖着一段时间,也就不用给了。
这一次,士兵们闹了起来。
但裕王是一个铁血带兵的人,他毫不犹豫立刻举起了镇压的屠刀。
他知道士兵们很可怜。
当兵吃粮拿命拼,为的就是一点可怜巴巴的军饷。
他们自己无所谓。
朝廷再短再缺,也少不了他们一口吃的。
但士兵们也有家庭呀。
他们需要把饷银寄回去养家。
可朝廷一度拖欠,又有赖账的旧例,终于是忍不住了。
可……其情可悯,其事不可忽。
如果这一次,不了了之,放纵过去,开了一个前例,今后的这兵,也就不好带了。
所以……唯有……杀。
闹饷的兵头统统被砍了。
动手时有反抗的骨干一一被斩了一条胳膊,下放到死士营。等待他们的命运是在某次战争中被拿去消耗掉。
当然,光是这样,还是不行。
所以裕王自己也闹一把。
他让人大张旗鼓地把这些人头啊,胳膊啊,送到京里来。
这潜台词就是,再不拨饷,他就要压不住了。
如此大事,朝廷自然郑重。
由原本以为宽绰的户部支了五十万两,又由四通钱庄……也就是朝廷的内帑,发了五十万两,凑了个一百万两……虽然仍是不足,却也不是杯水车薪。
以二十万边军算,一兵三两,也不过六十万。
当然,账,不是这么算的。
朝廷的军饷计有地亩税和实发银兼之。
所以每个月的实发银最多一两。
其余是算在支付粮草上的。
一个士兵一年的足饷也就是十两。
呃,还有二两?
上官不要孝敬一下么?
所以,朝廷即使不用兵,养兵的军费也是达到每年四百万有余。
加上百官俸禄,和各项支出。
年入不足千万……这朝廷的日子也的确是难。
好在这还没到无以为继的地步。
首先,朝廷有矿司衙门,这是内廷把持的重器。
每年都可以为皇帝的内帑贡献数百万的银子。
又有四通钱庄敛财,所以这日子才过得下去。
朝廷真正困难的是户部。
户部是真没银子。
倘若逼急了,打开皇帝的内帑,皇帝积蓄多年,数千万的银子私财还是有的。
有很多银子,据宫里的太监说,都脆了,氧化的发霉了。
这是朝廷的保证金。
哪怕是全国大起义,任这钱,都可以募集一军,重新给镇压下去。
一百万,真心不够。
虽说也不算杯水车薪,却也是薄粥救饿,怎么可能吃饱。
但军心可以稍稍稳固住。
今年计划增加二百万两军费,希望可以挺过这一年兵灾。
草原起白灾,中土起兵灾。
这已经是一如往常的惯例了。
但……仅是这样,还不够的。
朝堂上有大臣提出了对裕王御下能力的质疑。
这是由来已久的问题。
很多朝臣都觉得裕王虽是宗室,但手掌北部二十万大军,经年不朝,这也太过了。如果不是朝廷死死捏住这支大军的粮草军械,真是做梦都不安心。
最后,朝廷一致决定,派一位皇子,以督之。
严笃私下抱怨,这是党争。
原本朝廷没有党争。
因为严青斗不过老徐。
他主动和老徐站在一块儿。
所以朝廷的内阁还算太平。
一把手,二把手都是一个腔调,哪怕是内里仍有勾心斗角,但表面上仍是一派的和谐。
所以朝廷无党,什么党都斗不过一把手和二把手的联手镇压。
想在朝廷里搞党派,问过一大爷和二大爷吗?
但老徐倒了。
严青一系新上,面临威严不足的危机,很多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特别是朝廷里有那么些位个皇子,而皇上的身体又是出了名的不太好,最近又留恋后宫,日不早朝,所以下面的官员多想,想要抱得金大腿,拥得从龙功。
于是,稀奇古怪的党派也就出来了。
最明显的就是五爷党和七爷党。
派一位皇子到北地,就是五爷党提出的计划。
把立下平叛大功的七爷赶出京师。
这样五皇子就可以一家独大了。
偏偏……这个计划是一个阳谋。
因为无论从哪方面说,它都显得很……正确。
朝廷的确需要一位皇子去督边。
朝廷里久务军事的皇子也就是七皇子。
七皇子虽少,是一个十三四的少年,却少年老沉。
他低调做事,务实避虚,深得军中好感。
连烂透掉的京营都教他暗中训练出了一旅之兵。
太子谋逆,失算两个地方。
一个固然是刘郁,因为刘郁的存在,叛军无法捉拿皇后。
所以失败。
但另一点何尝不是叛军对京营的失算。
谁能想到一触即溃烂得不成样子的京营居然还可以被重新整合起来。
不但平定了叛乱,更是反攻一击,让太子精心准备的大军被打得崩溃。
这足以证明七皇子实是天授瑰宝,是大殷新一代的马上皇帝。
太祖,太宗,都是这样的皇帝。
七皇子已经得到类太祖太宗之类的评价了。
所以让他督边,明知这是赶他出京,也是无可奈何。
而在这时……一个消息传来。
林详死了。
淮扬知府,林详林之洋,大病绵绵,硬是死拖硬拖,形魂销骨,最终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刘郁听说,感叹:“林婳该……多么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