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帮。
纵横大殷南北,拥有过三十万帮众。
然如此一个全男人为主的帮会竟然是女子当家。
此女一身明红翠绿,鲜明标志。
在她左近一行大汉随行护卫。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虎视眈眈。
看来此女当得一帮之主也不不简单的。
除了那李铁,亦有忠心之人在帮护持。
走到了近前。
那自信而又逼人的美丽啊。
“程湘有礼,见过淮扬小刘大爷。”
她到此已非一会,早就知道一切,自然也是知道刘郁是淮扬刘郁刘夫之。所以一上来就先一步算是自报了个家门。
刘郁此前只知脚帮,却不甚记脚帮的详细情况。
并不知程湘是谁。
好在有白崇恶。
他功力委实太高,用蚁语传音之术道:“该是程公虎的女儿。”
“原来是程帮主,刘郁这厢有礼了。”
“美女啊。”谢宝居然说出来了。这可是太失礼了。
李铁的脸顿时青了。
程湘也脸不好看。
刘郁摸出一枚印铸精致的西香币忙,道:“用西香币可以么?”
程湘当即笑道:“自然可以,脚帮根基在淮扬,只不过小刘大爷的生意都是交漕帮运盐,和我们脚帮没有接触罢了,所以不知,我们竟也是在淮扬的。”
既在淮扬,又岂不知西香币现在的流行?
刘郁目光闪动,却注意到了另一方面:“哦?不是南都么?”
“南都虽没有天子,但也是居不易,我们移师淮扬已有两年了。”程湘解答道。
“竟是如此,我消息来的太浅了。”刘郁恍然大悟。
脚帮毕竟是穷人帮会,无力买通官府,程湘又是美女,留在南都竟是弊大于利。反不如跳出南都到淮扬发展。淮扬虽近水,但商贾众多,却更利脚帮发展。
“哪里哪里,不过即使三万西香币也不是小数,小刘大爷随身带了吗?”出门带真金实银乃是大忌。要么是把金银铸成没奈何,要么是折成汇票。但前者本身也是运输不利,后者又要蒙受票号银楼的一重盘剥。
“那可太好了,”刘郁拿出一本簿子,打开来,点了点,取三张,撕下来,将泥印拿来,过了指纹,再用了墨,署上名,道:“盐商钱行的兑票,可乎?”
刘郁在盐商钱行推行改两为币。因为盐商钱行不能汇通天下,所以搞不起汇票,只能搞兑票。即是存两取币。商人在盐商钱行存入银两,钱行发给票簿。可随填随写要取金额,从盐商钱行提取相应的西香铸币。
一来推行西香币流通,二来借此刮财。
平均一两银可得约二钱左右的利。
和四通钱庄是一样的。
大约都可存十赚一。
只不过四通钱庄是明码标价赚你银子。
盐商钱行是暗中赚钱,不那么明显。
“兑票?”程湘有些迷糊,不大了解。
刘郁笑了:“现在天下用的是汇票,是从最早飞钱变来的,方便流通。盐商钱行建立太短,没有多少各地的方家,是我盐商一系独力而支,所以便有了兑票,持此票可以在盐商钱行兑出相应的钱,当然,是以西香币的方式。”
程湘笑道:“那我就预祝小刘大爷早日改兑为汇。”
她当然收下了兑票。
程湘怎么会不知道,淮扬新建的盐商钱行的底细呢。和过去大殷为掠民财强行发行的钞宝不同,西香币怎也是银子的。虽说含银量不是那么的太纯,只有七层左右成色。不及官银和大户的私铸银成色达九层以上,却胜在印铸精美,每枚钱币都是值额值金。
真是好结易算又美观大方。
自然更多人喜欢西香币。
“哪里哪里,”刘郁一脸笑意:“我也要感谢程帮主你肯给我面子,只收三万两。说真的,虽然我也有钱,也付得起,可二十三万和三万,区别还是很大的。”
程湘道:“皇商谢家,出尔反尔,突然中断原先的契约,当然没这个面子。”
谢宝脸顿时僵住。
“不过小刘大爷你就有这个资格。原本,卖小刘大爷的面子,区区三万两我也是可以不要的。但是脚帮穷,帮里上上下下都是卖苦力的汉子,一天没生意,一天没活计,就要断顿,就要饿肚子。所以程湘大方不起来,只能厚颜收小刘大爷这三万两。为的,是有机会,小刘大爷需要用到脚力汉子时,可以想到我们。”
刘郁不由赞叹起来。
“程帮主一定才上位的。”
“没错,”李铁道:“帮主上位才两年,也是帮主上位后决定把总舵从南都移镇淮扬。当时帮里的兄弟还不同意,说淮扬靠水,是漕帮的地盘,我们这样踩过去算什么。没想到我们过去生意一下好了近三成,可让帮里兄弟们服气。”
“李铁,不要让人笑话。”
“怎么会呢,”刘郁笑道:“李帮主说得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程帮主多接位几年,就任时间长些,想必脚帮只会更加兴旺。”
“好了,再说就没边了,小刘大爷,我们就先走一步。嗯,对了。祝小刘大爷你上京顺利。”
她走时,还拧了一把小丫丫。
女孩啊了一声,头缩到刘郁怀里。
程湘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好可爱的小女孩,也不知是刘郁什么人,这样抱在怀里宠爱,莫不是妹妹?不过无暇多想了。
脚帮人众都走了。
谢宝犹在梦中。
一场看来泼天大祸竟似是没了。
“大宝兄?”
在刘郁的提点下谢宝才反应过来:“哦,多谢,呃……”
他忘了刘郁叫什么。
刘郁道:“在下字夫之。”
谢宝道:“夫之兄弟夫之兄弟!哎,这真是救了命啊。”
“好说好说,”刘郁道:“皇商谢家,大名鼎鼎啊,要说这次原也不是什么事,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对了你们谢家手头方便么?三万两不是说我付不起,我已经付了,但也要一个准信,你们现在真手紧,我不要都成,不过不能给我装这个糊涂。”
谢玉都杀了,刘郁也就不必再明面上客气对他们。直接点明钱的关系。
三万两,刘郁赔得起,却需要说个明白,不然别人还当他傻瓜。
谢宝也爽快,道:“成成成,我现在就给钱!”
他一边掏钱一边说:“我不是不想给,是那帮脚夫要价太狠,我谢家铺子大,运货多,可也不能年年三五十万的算计我。找穷帮,十万两他管搞定,你说我怎么选?都是生意人,我谢家虽然是江河日下也不是说就没钱了。呐,这是钱,我这是四通的汇票,成吧。”
这货竟把一沓子不知多少的汇票装在身上。
刘郁打眼一瞅。
撇撇嘴。
这白痴。
他到底把多少钱存进了四通。
仅这一手就白白让四通赚去了多少钱。
唉,败家子的心思咱不懂啊。
他不知道钱存四通是要克扣年息的吗?
就算是自己接过这三万两,也是一样。
转手亏三千啊。
等等。
不能白吃这个亏。
把这钱花出去不就得了吗?
刘郁顿时笑了:“大宝兄弟这么多车马,怎么这是?要去哪儿?”
谢宝正要说话,两人从谢家的车马上下来。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少女扶那妇人,妇人年纪该是不小,但保养得宜,仍显出三十如许的模样。
“多谢朋友仗义相助,”妇人道:“未亡人萧氏,公子怎么称呼?”
装,刘郁不信她们不知道自己名号,刚才都那么大声地说了。
“淮扬刘郁刘夫之。”刘郁十分客气。
萧氏立刻还礼。
她身边女孩脸上亦露出一丝羡慕之情。
也不知道羡慕的是什么。
萧氏道:“这次真是多亏了刘公子出手相助,刘公子这又是兵又是车马的是要去哪儿吗?”
刘郁苦笑:“实不相瞒,南王老太妃要见我,还派了孙将军来接,所以只好上京出发了。也怪我之前不小心遇到了南世子,算是运气呢还是狗屎运,我和那位世子一见倾心,交谈如故,算交了朋友,岂知他回去后就向老太妃提了我的名,竟想让我给他当南郡马妹夫。这不,老太妃发了话,想不去都为行。”
萧氏原以为刘郁和谢家一样也不过是有钱商人。
出来是习惯的应酬一下。
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她那个嫡亲儿子实是提不起来。生怕儿子给这在淮扬传得以精明过人的刘郁占了便宜。所以出来把关。没想到知道这么一出。和刘郁不同,谢家两条根,一在黔中老家,久不复去也。二就是南都。可不是淮扬城。所以对刘郁了解还不算深。
至于谢玉,也未曾告诉家里人他的行商计划。
以至于萧氏和谢宝面对仇人犹自不知。
“那可是喜事啊。”萧氏不由羡慕。心中一动,那南世子却是个未婚的,也不知是不是可以试试。
她此番随儿子上京,就是想用标治的女儿进行投资。
一如庆国公府老国太把现任庆国公符冒的妹妹入宫中一样。
若女儿可以抓住南世子这样的世代勋贵这么一个金龟婿,那可就值了。
嗯。
这个刘郁,要多多亲近一二。
“嗨,这算什么喜事,想我在淮扬好好的,正要大展鸿图,却不得不去京中,真是没可奈何。只望那老太妃瞧我不上,还我个回家自由罢了。”
刘郁说的是真心话。
不过萧氏谢宝的谢家小妹却俱都不信的。
商人低贱,能有幸和权贵攀结,还是一等贵富的南王府,说不愿意往外推拒,谁信?
萧氏目光一转,忽然回头道:“哎呀那个车子怎么还没修好?这些脚莽粗蛮,弄坏了车子也不赔地就跑了,还指望我们续约生意,呸!”
谢宝道:“车子坏了?”
萧氏道:“你没看到他们又是锯大树又是拦石头,现在那是什么路,车坏了又有何稀奇。只是阻了路程,我们赶不及下一个点,如何休息?”
谢宝道:“那换一辆车?”
萧氏骂道:“你这粗胚便是不省心,你妹妹花朵也似的人物,如何坐那普通车马?啊呀,刘公子,你这马车可够大啊!”
刘郁道:“还好。”
不知为什么,汗下来了。
萧氏道:“那太好了,公子你要上京,我们一家且也相同,莫如同去同行?”
刘郁道:“这,方便吗?”
萧氏大喜道:“怎么不方便,自然是方便的。那就这样说定了。”
说完拉女儿手自动蹬上刘郁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