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28日,甲午年四月三十,周三。
撕裂的痛楚刺激着大脑皮层,视觉也逐渐醒来。
刺眼的阳光告诉柳熙成这是个晴天。
熟悉的天花板。
扶着太阳穴,像个木乃伊般坐起。
就是因为太熟悉,才让人心慌。
这里是他在市中心的独立别墅。
很正常?
错了。对他而言,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意识被夺去之后,他曾经在睡袋里醒来过,也曾经在车后座醒来过。
衣柜里,集装箱中,大型防空洞,天桥底,安全出口。这些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但,从来没试过,就这么安静的在自己的房间醒来过。
一直以来都喜欢特立独行的吴胜奂,诡异没有彰显他的存在感。
不科学,很魔法。
听觉归来。
“说我还小的讨厌的那个贪心鬼(泰妍)
今天却不知为什么
溺爱地给我一个吻(徐贤)”
音乐的震荡,变成雪花般的电波,刺激着他的耳膜。
循着声音望去,电脑和音响正努力工作着。
很奇怪的一件事,无论他设置什么密码,吴胜奂总能立刻破解。信用卡如此,房屋密码如此,电脑也是如此。明明不会黑客,明明记忆不交叉共享。
“即使发火也要笑一定要这样想(西卡)
不要捉弄幼小的我(全体)”
本想直接将盖子合上的手停下了,吴胜奂从来不听这么“柔弱”的女团风歌曲,他喜欢的是freestyle。从吴胜奂每次消失后留在跑车上大堆rap专辑中不难看出。
很有意义的细节。
原本就细长的眼睛现在眯成了一条线,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芒。
柳熙成想,他可能发现了点什么,不那么有意思的东西。
晃动鼠标,屏保解除。
还没关闭的电脑屏幕上,九个青春洋溢的身影正在用舞蹈奉献完美的演出。
这不是能够给他冲击的程度。
真正让他瞳孔地震的是,那九个女生中的其中一个身影,他并不陌生,见过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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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态开始变得严重了。”
上班时间,柳熙成却并没有出现在公司。
他在医院。医院精神科。
为了保密起见,就算只是自言自语,他也只把这家医院叫做【有家医院】,从不具体称呼。
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似乎这能够弹奏出什么动听乐曲般。
桌子的对面,那个穿着医生制服,满脸横肉却是一脸好人相的中年胖子,就是他的主治医生。
李庆民。
美籍韩裔。1963年生人。
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毕业,曾经的私人诊所在米国非常有名气。
良好的教育赋予了他丰富的理论知识,十九年的治疗经验让他技巧高超。
而且可信。这是柳熙成最看重的一点。
从2005年起,也就是他二十岁开始,李庆民就是他的主治医,从未间断,从未换人。
李庆民的归国,当然不能归功于巧合,而是出于他的承诺与邀请。
这件医院,他有股份,李庆民同样也有。这样说的话,明白了吧。
因为他不愿意,将一个这么可怕的秘密,一个随时可能将自己变得粉身碎骨的炸弹,交给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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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桌子对面那个像个机械的男子,就算说着事态严重也不曾动容的僵尸脸,李庆民内心中,大概也只剩下苦笑。
“其实我倒是觉得,事情并没有比以前严峻到哪里去。”
棘手的并不是DID(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虽然柳熙成执意称其为精神分裂。从医学的角度而言,DID才更准确。他的病情,并没有达到重度精神病的程度。
DID,一种戏剧性的分离性障碍,在这种障碍中显示出两种或更多的不同身份或人格状态,这些不同身份与人格交替以某种方式控制着患者的行为。
柳熙成的另一面并不可怕。
吴胜奂,个性古怪张扬,嚣张跋扈,不想对任何事情负责任,却是他见过的最有逻辑,甚至可以说是最天才的第二人格。
是的,他见过吴胜奂,两次。
攻击欲望不强,没有强烈的自杀欲望,能够大致懂得社会基本常识,没有奇形怪状的癖好。这就够了,身为一名多重人格患者,柳熙成拿到了一张不坏的中上签。
棘手的是柳熙成现在的状态。
天赋非凡,成熟稳重,绝对理性,执行力强,努力奋斗,对待家人又可以保持亲情、
他可能是这个时代最从商机器。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自毁的精神病患者。
完美无缺?对的。但是没有人天生是这个样子。
按照别人的期望,改变了所有,活出了现在的柳熙成。
为了适应期待,把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抛弃了,一点一滴都找不到。
这才是最可怕的。
人不是机器,人也永远变不成机器。
现在只是障碍。但是再这么发展下去,柳熙成是真的会把自己逼成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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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变严峻?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柳熙成的嘴角抽了抽。
“四月一日至今五月三十一日,时间跨度两个月,两次失去自我意识,共计五天。从最简单的角度算数来看,十二分之一的时间不知所踪,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当然还不止直接失去的时间,加上他为第二人格收拾烂摊子所花费的精力,这已经逼近他的底线。
停顿一秒,“我需要更进一步的治疗。”像这样,恐怕这一生,也无法摆脱那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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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庆民尴尬的笑了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可能的话,熙成xi或许可以尝试一下药物治疗。”
柳熙成看了看桌底,然后抬起头来,推上稍微滑下的眼镜。“如果可能的话,尽量避免任何药物治疗。”
无论药物使用说明上再怎么标明对神经元没有破坏,但他不相信,能够对精神造成影响的药物不会涉及到抑制大脑功能。
作为一个领导者,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一个有野心的领导者,如果可能,他需要时刻保持大脑状态,应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精神科药物,不会是他的选择。最起码,在只剩最后一条路之前,不会是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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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再一次的失败,算了,反正都已经习惯了,习惯柳熙成的“一意孤行”。
谈话治疗是不会有效果的。
无论他再怎么引导,再怎么制造氛围,柳熙成都不会敞开心扉。他的内心有一扇门,没有窗,轻易不会让任何人窥探。
主治医的身份,起不到什么用处。
药物治疗不接受。
他总不可能说,去你妈X的领导者,****的野心,如果你不加紧治疗,四十岁以后,你就真的只能在精神疗养院里活动了吗?
柳熙成的决定,不是轻易恐吓就能够影响的。
那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有那么多科学的道路不去选择。
不说闲话,李庆民正式进入诊断模式。“熙成你刚才是说,两次第二人格活动之间只间隔两个月吗?”
“两个月不到。”
第二人格希望出现的欲望变强了啊。李庆民下了一个最简单的判断。用笔敲击桌子,这个专注思维的习惯还是他向柳熙成学来的,“之前最短的时间,是四个月?”
“是的。发生在06年。”那次的经历,柳熙成至今仍记忆尤新。
“吴胜奂刚刚接触赛车的日子。”柳熙成一点醒,李庆民就记忆起来。“或许,熙成,你最近发生过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吗?”
柳熙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李庆民。那双漆黑的仿佛吞噬掉所有情感的眼睛,告诉了他最终答案。
好吧,没有。也不可能有。李庆民耸了耸肩膀。自从习惯了自己DID病情,期望柳熙成有着情绪波动似乎成为了一种奢望。
“可以下一个结论。”李庆民最终在纸上胡乱的画着,遮掩之前所有为了理清思路而做的笔记,“胜奂这次,恐怕又遇到了他非常感兴趣的事。比赛车还感兴趣。”
只有这一个解释。
第二人格的出逃并非没有代价。
大多数时候,他们会选择主人格情绪失常,精神波动的时刻出逃,这是最柔和的做法,伴随的也不过是刺痛感。
但强硬的突破主人格的精神世界,掌握身体主动权,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特别是在主人格是柳熙成这样意志力无比强大家伙的时候。
一次出逃,所经受的痛苦,比脑髓被挤出的痛苦,差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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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兴趣的事?
或者不是事,而是人?
柳熙成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金泰妍。
你和吴胜奂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PS(解释前面一章节的内容,昨天写的时候忘记写上了。
更改一下。
吴胜奂第一次之所以没有和允儿交换号码的原因,是因为那个手机不是他的。他不希望林允儿打电话过去,是柳熙成接通。)
PS(这次过敏真的很严重,浑身都要红的变成小龙虾,汗汗汗,大家谅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