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章(1 / 1)

黄明玉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家后,包装车间已停工两天多了,院子里冷冷清清,一派萧条景象。爹和娘跟着大型收割机收割大田里的麦子去了,黄明丽在打扫几间宿舍。问明原由后,他指出了妹妹的错误,不该以压低蔬菜收购价格来弥补包装厂里的损失。当下他把提包放在床铺上,气也来不及喘一口,风风火火地骑上妹妹的电动车去了邻近的几个村子。

回来的路上,他坐在客车上跟各个超市负责人通了电话,说明了事因,承认自己在工作上的一些失误,并提出继续供货的要求。超市方面倒是没出什么难题,就是要求在价格上建议调整,黄明玉满口应承了下来,为了尽快恢复生产,他只有马不停蹄的去求那些菜农们了。

现在的农民脾气就是执拗,只要价格不顺心他们事,宁可蔬菜烂在地里,猪啃了,牛踩了,他们也不会贱卖给你。这就叫:我的地盘儿我做主,我的东西我说了算。黄明玉终于求爷爷告奶奶的说动了几家蔬菜种植大户,希望他们能给起个带动作用,把损失减少到最小程度。几个菜农也是拍着胸脯承诺,只要价格不变,他们还是愿意合作。

一切谈妥之后,再回到家的时候,黄明玉跟爹娘赶了个前后脚。天已经黑下了,瑟瑟的秋风裹着些凉意吹在旷野上。厂区的院子里并不是灯火辉煌的繁忙景象,四处死一样的寂静,墨一样的漆黑。一字型的几间宿舍只有一间屋里亮着灯,昏黄的灯光射到院子地面,微弱惨淡。黄明丽在准备饭菜,爹娘围在洗脸盆前洗涮一天来的疲劳与尘土。

看到儿子进门,老两口并没显得意外与吃惊,爹在脸盆儿里摆着毛巾搽脸,娘理了理鬓角的头发问:“事情跑的咋样啦?他们同意卖给咱们菜啦?”娘的声音很细,很绵长,露出了天下慈母般的容颜,显然她很担心这件事情。

“哦,娘,一切都谈妥啦,明天一早他们就运菜过来,我们就能恢复生产了。”黄明玉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两条腿酸疼得没了力气。

“这就好。要不咱投资的那些铁疙瘩不是没用了嘛!”爹擦过了脸,把毛巾扔在了桌子上,娘走过去端了脸盆里的半盆黑乎乎的脏水往外走。妹妹一边收拾碗筷准备开饭,一边不高兴地嘟囔:“他们就是认钱不认人,你对他们再好也白搭,明天如若再出来一家收购他们的蔬菜,照样跟你抬价。什么保质保量,信誉至上,说得好听,在他们嘴里全是个屁。”

“这也难怪,农村人嘛,穷光景都过怕啦!谁不想早一点富起来?”娘把半盆儿脏水泼到了院子里,转身走进屋来说。

“哦,咱家就不怕穷啦?咱家要是有钱,何苦把到手的菜地再转给别人?要是有钱,何苦咱一家人在这儿遭这份洋罪?本打算今年赚了钱,想着到县城里租间门面房开个小摊儿呢,这下全白搭啦!”黄明丽唧唧咕咕快言快语。

“咋?后悔啦?”黄明玉起身来到妹妹身边笑着问。

“可不,后悔得跌出心啦!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我还不如出外打工呢!整天围着锅台转不说,还得挨你的训,你知道村里那些嚼老婆舌的女人们都说我什么吗?”

“说什么?”黄明玉很好奇地问。

“他们说我是嫁不出的闺女做厂长,好坏分不清,包装机器成了生锈的铁疙瘩。这话气人不?”

“哈哈—”黄明玉听了立刻笑出声来。引得爹脸上也有了开朗的笑。

“还笑。我都要哭了,你还能笑出来?”黄明丽边朝桌子上端饭边撅着嘴说,小眼睛还故意冲哥哥调皮地挤弄,一副受了气无处诉冤之相。

“嗯,我看你妹妹说的在理。这干什么事情都得有个条条框框,你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光要求产量,质量跟不上,咱到什么时候都得吃亏。每次他们运进的蔬菜,光烂掉的菜,我们就一扔一堆,那扬到沟里的菜,猪都不吃,这钱还不得你掏啦?”爹坐到了桌子前在吃饭之前开口说了这话,干脸很是沉重,皱巴巴的聚集着一股力量。

“看看,还是老爸支持我。”黄明丽一直阴晴不定的肉脸有了一丝嬉笑。

“这个我也想到了,但是眼下我们还不能要求太严格了,还先是恢复生产,让机器转起来,我们才能谈后面的事情。不过,以后这个厂长还得你来当。”黄明玉把一张和气的笑脸冲向了妹妹,并做了肯定的证实。

“啥?哥,你快饶了我吧!还是等二玲姐回来了,你让她做吧!她呀--最合适!嘿嘿--”黄明丽调笑着说。

“对了,棉棉恢复的咋样啦?你们去了多长时日啦?”女儿把话题扯到了二玲身上,沉默了好久的娘好像才想起了这个可怜的孩子,这几天虽说包装厂的活停下了,可大田里的麦子熟了,照样天天忙得脚不离地,把这事儿还真丢到脑后了。

“好多了,就是身上和脸上的疤痕还蜕不掉。”

“吆,那可怎么办?小脸儿上留了疤,那日后咋嫁男人。”娘好像倒吸了口冷气,筷子捏在手里停在饭桌上,眼珠里的担心与伤痛同时上了饭桌。

“那不是把棉棉漂亮的脸蛋儿毁了吗?”妹妹跟着插了一句。

“医生说,疤痕自然恢复不掉,就得做植皮手术,有办法的。”黄明玉边扒拉碗里的米饭边呜呜噜噜地回答,脸上没有一点担忧之色。

“如今的医疗技术发达着呢,没看电视上说,人的心脏上还能动手术呢!何况脸上的几道吧?!”爹已经喝了几口酒,眼圈儿有了微红。虽然他没经历过外面的世界,但有好多事情都是他在电视和书本上吃透的,这也是娘一直不能够左右爹的唯一标准,他比她懂得多。

一家人草草吃了一顿晚饭,由于疲倦爹娘和妹妹早早睡下了,黄明玉没有一吃饭就睡觉的习惯,灭了屋里的灯,来到院子里。这个时候月亮升上来了,圆圆的像个玉盘,挂在天边,和无数的星光相互辉映,使得这个黑夜并不漆黑孤寂。瑟瑟的夜风裹着万木凋零的气息吹在脸颊上,村庄在美梦中酣睡。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二玲发过了信息:“事情办得怎样了?棉棉想你了。”

他立刻感觉心中有股暖流在流淌,快速地渗透全身。他摁键拼了好多句子,试图把家里的情况向二玲说个详尽,但马上又改变了主意,觉得这样传递的感情不够真挚。他删掉啰哩啰嗦的句子,接着又拼了:“一切顺利”四个字,最后还加了句,是你想我了吧!的挑逗性语言,发了过去。

二玲立刻给他回来三个字:“美得你”。附了个调皮的笑脸。

就这个调皮的笑脸,激起了黄明玉想跟她通话的激情,他翻出二玲的手机号,拨了过去,二玲那头已传来了关机的道歉声。挂机后,他看着手机屏幕的亮光消失,知道她这是在体贴他,要他早早休息。

其是二玲让黄明玉一直看好的也正是这一点,会体贴人,能读懂他的心,事业上又能尽心尽责的帮助他,从不计较个人利益。她做事果断,雷雷风行,尤其是至从离婚以后,她坚强的性格被释放出来,对一些人和事她都能给出一些独到的见解,所以他能有今天,也是有二玲的一大半功劳。想到这些,黄明玉仍不住朝转出去的菜地看去,五个大棚里都亮着灯。

第二天包装车间开了工,机器又运转了起来,忙过了这些,黄明玉拎着一包东西去了崔占海家。一进到这个熟悉的院子,他心里就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以前发生的事情在他心中还是留有抹不去的伤痕。老黄狗叫了几声,像似老的懒得动弹,蹲在狗窝旁看着来人。大兰子迎了出来,头发奓的像乱柴禾,这些天倍受痛苦的煎熬,人瘦得不成了样子,走路的步子都打晃。

“二小,回来啦?!”大兰子又是惊又是喜,眼睛朝黄明玉的身后看过去。

“嗯,包装厂那边出了点儿事情。”

“二玲和棉棉呢?你们没一起回来?”大兰子脸上的喜已被惊掉了,没有看到女儿和孙女,她又着了急,鼓泡眼珠紧盯住黄明玉,有股要兴师问罪。

“哦,棉棉还得恢复一段儿时间才能回来,我这是回来解决厂子里的事儿了,完事儿还的赶回去。”黄明玉害怕大兰子心急,一口气说出了他回村的理由。

大兰子半疑惑办明白的将黄明玉让进屋里,张罗着去给他沏茶倒水。黄明玉把从北京带回的特产掏在了柜板顶上,拿出了天安门前的合影给她看,大兰子真真切切又看到了孙女,好像一直悬的心放了下来。双手捧着照片,指头在孙女的身上脸上划来划去,嘴唇哆嗦说不出话,眼泪唰唰地流出来。

黄明玉安慰了几句,大兰子才从悲痛中醒过来,意识到了他的存在。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双眼依旧盯在照片上说:“这死丫头,北京那头大热的天,咋给孩子还捂了个口罩,拍照片也不摘下来。五官就留两小眼睛在外头,这还拍个甚劲儿,赶明儿拿出来给别人看,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我孙女儿有了甚传染病了。”

为了掩饰棉棉脸上的伤疤,黄明玉跟她说了假话,只说是医院医生的嘱咐,出外游玩必须戴口罩。这样的理由会相信,但事实上她还是摇了摇头。黄明玉三言两语问询了几句家里的情况,得知二玲的爹到大田里收麦子去了。大兰子还说,地不多,一会就回来了。

她提来暖壶又给黄明玉的水杯里续了水,接着就唠里唠叨的骂开了大女儿,说至从叶梅上了中学,住进了学校的宿舍,周六日回来两天。大玲跟一个朋友说出外打工去了,县城里租的房子也不租了,叶梅的衣服是孩子从县城背回来了,她妈走的那天给她留了个纸条,孩子知道后没上课哭着就跑回来了。你说我咋就生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东西,她走也不跟我们商量,闹的叶梅哭死哭活的不给去念书了,后来她姑姥姥好说歹说的劝通了,答应她先上课,我们给她找她妈。说是这么说,去哪儿找去?那孩子,不怕你笑话大娘说女儿的坏话,她说是出外打工去了,肯定又跟那个男人走了。

这时的大兰子好像把孙女忘的一干二净了,打开骂大玲的话匣子一直没停,嘴角溢出了白沫,心里的千般仇万般恨像似终于有了诉苦的地方。听过这番话,黄明玉说什么也坐不住了,便推说厂子那头还有好多事情,办完了还要急着赶回医院去,留二玲和棉棉在那么远的地方他不放心。

黄明玉回到包装厂里,推出妹妹的电动车,招呼也没打一句,便直奔县城中学而去。见到叶梅已是中午放学的时候了,孩子孤孤单单的向他走来,胸前抱着几本书。给黄明玉第一印象是瘦了很多,眼睛大大的盛满了忧愁,薄薄的嘴唇闭得很紧,没有想跟他说话的意思。

他和叶梅的谈话是在一问一答中进行的,几乎都是他在发问。叶梅除了消极的回答,再就是怯生生地盯着他看,眼睛里有猜不透东西,是忧愁还是憎恨,黄明玉一时间心里全是自责与悔恨。

叶梅说要回宿舍吃午饭了,黄明玉要带她去饭店吃,她就推说住宿学生上课期间学校不允许外出。黄明玉只好给了她五百块钱,要她零花,叶梅不要,他硬给塞进裤兜。并向叶梅承诺,还会再来看她,帮她尽快找到妈妈,勉励叶梅好好读书。临分手的时候,叶梅迈出几步回头了问棉棉妹妹怎样了?黄明玉兴奋的告诉她,再有半个月就回来了。叶梅扭身离开了,吊高的马尾辫子在她的脑后一摆一摆。

回到厂里后,黄明玉便张罗着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就赶回北京。包装厂的事情还是交给了妹妹全全打理,爹娘知道医院那头离不得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临行前娘只是嘱咐他,要他们赶在中秋节之前赶回来,别错过了一家人团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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