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楼,大厅里。大家都等待着,想看看这个打扮和胡鹰同样土气的少年怎样拿出那一大笔银子来。谁知范羲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黄纸包来。他仔细的解开纸包外的绳结,一株火红的灵芝就呈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是丹芝!”,胡鹰一眼认了出来,兴奋地叫了起来,他把灵芝捧在手中看了看,摇摇头,又说道:“赤色里带着金边,这是一株两色灵芝!真有你的,从哪里采到的。”
“那次缒崖下山看到,后来又去了一次采到的。”范羲轻描淡写地说着。
这时,即使不懂行的人也看得出,这是一件难得的宝物。原本听到范羲说能拿得出银子而惴惴不安的鸨母,此时眼中又泛起了炽热的贪婪之色。她急忙伸手去抓那灵芝,结果扑了个空。
范羲细细把玩着那两色灵芝,轻蔑地笑道:“这灵芝值不值二百两我们可不知道,不如去药行估个价,换成银子再说。”
人群里有一个声音说:“不必去药行了,我出二百两,买你的灵芝!”
话音未落,便有人急忙说:“我出三百!”这时候,人群沸腾了,有竞价的,有赞赏的,有羡慕的,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突然,郑屠夫大喊一声:“都不要争了,这灵芝我家哥哥要了!”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在对利益的追求和对强权的屈从之间,大家的选择几乎肯定是后者。
郑屠的哥哥这时发话了:“不是我郑端欺负各位朋友,而是这两色灵芝对我们修仙者大有用途。我出七百两银子,有与我竞价者尽管讲来,郑某必拱手相让!”他毕竟是个有点地位的人物,也不能像郑屠那样耍无赖,为了一点小利便背下骂名。
人群里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嗡嗡声,可是不久又归于沉寂,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争夺这宝物。郑屠又假惺惺地吆喝道:“有没有人出价,还有没有人出价?没有了?真是可惜。”
厅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有!”郑屠和郑端立刻变了脸色。一天之内连续两次有人砸自己的场子,这还是头一次。但是最惊讶的,还是范羲。
门外,一个又老又瘦的老头慢慢踱了进来,似乎一步踏不稳就会摔倒。可偏偏他走到之处,人们都纷纷不由自主地退去,让出一片空地让他通过。老头边走边念叨:“这么好的东西都没人要。唉,可惜,真是可惜!”这个老头,正是路上伏击范羲的老者。
郑端听到老者的话里暗暗讽刺自己,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问:“这位朋友,不知你打算出价多少银子?”
“银子?”老者苦笑着摇了摇头,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像我这样一个糟老头子能有多少银子呢?”接着,老者继续慢慢走到范羲前面,拿过灵芝开始仔细查看起来。看过,又啧啧赞赏道:“果然是个宝贝,也只有灵气纯净的地方才会生成这样的天地灵物,对不对,小兄弟?”
范羲还没有答话,郑端却因为老老者的无视而忍耐不住了:“喂,你看够了没有?你出不出价?不出价还请让开点!”
老人仍然对郑端的话置若罔闻,而是对范羲说:“我没有钱,我拿这个东西换你的灵药,你看可好?”说罢手掌一翻,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脊若流金,刃如霜雪的的青铜短剑来,“这把剑我用着不趁手,今日也是与你有缘,就收下吧。”
那边郑端冷笑道:“一把破剑也拿出来丢人现眼。想这么就骗走那灵药?”
听到这句话,老者第一次扭头看了郑端一眼。郑端不知怎么,竟似乎不敢与老者对视。
“破剑,只怕你连这样的破剑也没有!”。毫无预兆地,老人把手一招,那剑如流星般划过一道弧光,直飞向郑端的咽喉。郑端没想到老者一言不合便猝起发难,大叫一声,匆忙之下甩手打出一道黑光,同时急急退了一步。但那短剑势如破竹般把黑光劈为两截,去势丝毫没有减缓。郑端急急辗转腾挪,才险险避过锋芒。老者看到郑端的狼狈样,也招手把飞剑收回。只留下地上两块黑黝黝的金属,仔细看去,竟是一把被齐齐切开的铁锁。青铜的硬度是比铁低的,但是却能把铁像切豆腐一样切开,可见这飞剑绝非凡品。
郑端气急败坏地说:“你……你……你竟敢毁我法器。”
老者毫不在意地说:“一把破剑就能毁掉的东西,不要也罢。”郑端立刻为之气结,哑口无言。
老者两指捏着青铜飞剑问范羲:“喜欢么?”
范羲心里哪有不喜欢的道理。自从那天他看着马武和马成御剑除妖之后,心里就是隐隐约约的觉得羡慕。不用体力就可以发挥出强大的威力,这样的力量,哪个热血男儿不想拥有呢?之后当决定要走上修仙之路后,他对一把好的飞剑的渴望就更强烈了。
不用范羲说什么,老者已经看出了范羲眼中的喜悦和渴望。他又拿起那支灵芝说道:“论价值,那把铜剑还在这灵芝之上。不过这灵芝我另有用途,飞剑对我却是无用。今天将这飞剑换与你,如何?”
范羲刚要答话,胡鹰却抢过了话头,他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可是……这样还是凑不出现银啊。”
范羲好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胡鹰便把如何随史山到此,如何和郑屠起了冲突,如何被逼要拿出二百两银子等等细细和两人说了一遍。
那老者略一沉吟,笑着问胡鹰:“是这么回事,那你问过人家姑娘的想法没有?”
老者这句话的声音故意打了许多,同时目光注视向了林秋蝉。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一袭素衣的林秋蝉,仍然静静地坐在那张梧桐古琴之前,低头抚弄着细细的丝弦。仿佛眼前的一切人和事,都与她无关一样。当她听到老者的话语后,才抬起臻首,秋波流转,向这边瞄了一眼。她用她那平静如一潭碧水般的声音说道:“秋蝉是不祥之人,何劳大家为我大费周章?”
老者点点头,说:“如此甚好。”然后他环视四周,扬声说道:“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如果还有谁找这两位小兄弟的麻烦,先问过我再说。”
这时,原本被老者的手段震慑住的郑端却突然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说:“恐怕现在有麻烦的不是他。”他指了指胡鹰,又指向老者,“而是你。”
老者严厉的目光看向郑端,问:“怎么,你还打算和我比划比划?”但是,他又突然看向厅外,目光好似穿透了层层帷幕般看着什么。然后,他呵呵一长笑,对郑端说:“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快就察觉了,我倒是有点意外。那几位朋友,出来吧。”
外面没有动静,只是从楼上却出现了一个穿着华丽的锦服的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看年龄也许和范羲、胡鹰差不多大。他一边慢慢下着台阶,一边轻笑着说道:“阁下想必就是散修会王梁,今日怎么有兴趣来寒舍逛逛?”
那老者王梁也不慌不忙,回答道:“想不到这里竟有人能叫得出我的名字。不过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安思明安公子吧?”
那安公子也点头自嘲道:“不错,不错。心月楼的主人,若不叫安思明,倒是一件怪事了!”
“外面的人是你伏下的吧?阁下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王梁说。
安思明收敛了笑容,正色说:“我大夏国严禁平民私自修仙。你们不仅违反禁令,还私组散修会,人人得而诛之!”
“哈哈哈……”王梁仰天长笑,“思明公子真会开玩笑。莫非你不知道现在各地门阀割据,各自为政。还有谁不是把大夏国的法令当儿戏?”
安思明也叹一口气,说:“我今天如若不抓你,日后必连累了我。”
“好!好!好!难道你就不怕得罪我散修会了?”
安思明默然。王梁趁着这个空隙,转身把青铜飞剑塞到范羲手里:“小兄弟,一会看我送你一件小礼物。”
毫无征兆地,老者王梁的衣衫猎猎扬起。他猛一移步,速度暴涨,携着劲风就向最近的窗口冲去。窗口外立刻有几道颜色形状各异的法宝兵器猛击过来。王梁袍袖一抹,在身前结下一面气墙,与迎面的兵器气劲一撞。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王梁借着对撞的力量箭一般向后急退,直向安思明冲去,身后还跟着四五件追袭的兵器。
安思明也是和范羲施襄年岁相仿的少年,还未曾修习仙法,过几日便要去炼石庄参加选拔。但此时他既然敢孤身站在这里,显然是有恃无恐。
王梁急速地向他冲来!安思明心里在窃笑,他在等着王梁自动地冲进陷阱。得意的神情不由得流露在脸上。这时他看到王梁也冲他咧嘴一笑。
经验老道的王梁又怎会看不穿安思明那点小把戏。他突然一个转折,向在一旁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郑端掠去。郑端又遭突袭,比上次更惨。这次王梁的全力一击,让郑端连招架躲闪的余地都没有。但见王梁手中蓝光一闪,一个早已暗中结好的印诀快速发出。郑端立刻手脚麻木,呆立在原地不动,摆着可笑的手正在掏东西招架,而腿已经抬起准备逃命的姿势。王梁大袖一卷,把郑端卷在身前,迎向来袭的几道弧光。围攻的人众担心伤了无辜同道,只得纷纷把法宝召回,眼睁睁看着王梁信步走出心月楼。当王梁走到拐角处时,突然听得“哎呦”一声,一个人影带着风声飞入了大厅。大家以为王梁去而复返,纷纷四散让开,谁知那人却重重地狗啃屎般摔在了地板上。
郑屠看也没看,就上去扶那人,入手才觉得不对。他捏着领子把那人拽起来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少年。而旁边的胡鹰却惊讶的叫了起来。
被扔进来的那个人,赫然是史山。
施襄府中。
施襄听取了范羲叙述的事情的整个经过。听完后,施襄叹一口气,问道:“史山呢?”
“走了。”范羲说。
“史山从小陪伴了我十几年,这次虽说他罪有应得,但事情毕竟由我而起。”施襄又叹一口气,自言自语说:“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范羲回想起一天来惊心动魄的阴谋与战斗,不幸与欺压,也不由得喃喃说:“修仙,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