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瑶每日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做着该做的事,对着该笑的人笑,对于她这样一个少女来说,这么大的一个世界已经足够。但她却已多日没有笑了。君羽离开以后,君安白有整整一天没有说话,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她的脸色才好了一些,也开始对着君瑶笑,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冰冷和僵硬,看得君瑶心头有些发慌,而直到现在,君安白的样子也和以前不大一样。
清晨的白雾还是那么冷,君瑶拍了拍自己的脸,走到水井边准备打一桶水上来。
“用井水洗脸,会更冷的。”
君瑶吓了一跳,刚提起的水桶又掉回了井里。她转身看去,那浓厚的白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她的眉头拧了起来,右手悄悄伸到背后,轻而慢的向前挪了两步。
“还是把你的银针收起来吧,臭丫头。”
君瑶的身子几乎一颤,在她听到声音的同时眼眶就已经湿润起来,她向前急跨好几步,猛地扑到来人的怀里。
“哥!”
……
卯时刚过,天气薄凉。
君安白睡觉的时间并不长,这已是她多年的习惯,这个时候她已经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打理自己的容颜。伴着“嘎吱”一声门响,一丝冷风吹过她还未更衣的身子,她根本没有回头,继续梳理着自己的青丝,任由身后的脚步声缓慢来到她身侧而后停下。
“娘,小羽回来了。”
那个白衣少年笔直地站在她身侧,他的嘴唇显得有些干裂,也似乎有些颤抖,说完那句话,他的嘴并没有合上,他试着张开干裂的嘴唇却连一丝沙哑也发不出。
君安白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等到她梳妆完毕,她才放下手上的木梳,冷冷道:
“我要更衣了,请公子出去。”
“娘……”君羽的眼神溢出了止不住的惊讶。
“公子若是腹中饥饿可以到前厅去,小女会替我招待你的,用过饭食后,就请公子下山去吧。”
君羽的嘴唇张了张,终究没有说出话来,他缓缓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君安白也没有说话,她吸了一口气,转到屏风后更衣。
君瑶再看见君羽已是午饭时候,没有人知道这段时间他呆在房间里做什么。看他的样子是早到房间里换过了衣物,他的衣还是如以前那样雪白,俊朗的容颜也没有什么改变,只是他的手上却始终握着化雪剑,从他回来到现在,不论去哪里,他的剑都没有放下。包裹化雪剑的白布也已经换成了新的,他就将化雪剑紧紧握在手上,坐在熟悉的饭桌旁。君安白也坐在一旁,却根本不和君羽说话,君瑶将饭菜放在桌上后也静静坐在一边。这三个人的目光都只是盯着饭菜,却没有任何人动筷子。
君安白终于动了,她轻轻拿起了筷子,而君羽也动了,他猛地站起身来,握着化雪剑的手在颤抖。
“出来,”他咬着嘴唇,“你出来,我输了,我就走。”
他转身走到了小院里,笔直地站在那里。君安白的手顿了一顿,也轻轻站起身来,她走到小隔间里,再出来时已握着一柄长剑。她没有解释什么,缓缓地走出去站在君羽面前。
君羽扯掉了裹剑的白布,而君安白只用右手握着剑柄,任由长剑的剑鞘滑落在地面上发出声响。
君羽的脸色更多了一份惨白。
无情剑。
面对多日后归家的君羽,他娘拿出了无情剑。
剑名无情,人名无情。
白衣若雪,化雪为剑。
一剑化雪,一剑无情,这颇有渊源的两柄剑,此时竟分别被握在一对母子手中,冷漠而视。
“你真的就那么不愿意看到我,”君羽带着苦笑摇摇头,“我一直以为你并不讨厌我。”
君安白还是不答话。山风拂动少年的白衣和发丝,他深吸一口气,身子一紧已朝前奔了出去,站在门边的君瑶甚至连“住手”都来不及喊。
剑锋已至。
化雪剑不愧是化雪剑,君羽的剑还未至,君安白已明确的感觉到剑锋的凌厉,那剑毫不犹豫地直奔她面门而来,那一刻在她眼神中出现的不是轻蔑,不是愤怒,不是恐惧,也不是惊讶,甚至不是冷漠,她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在她面前根本没有这柄剑。君羽的剑已经逼近,面对君安白毫无表情的脸,他的手不禁抖了一下。只在那一瞬,之前还丝毫未动的君安白已化作一道白影,她的剑尖只在化雪剑的剑身上轻轻一点就改变了剑锋的走向,她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动,只顺着君羽停止不住的剑势转了个身,再看时无情剑的剑尖已抵在君羽的咽喉上。面对一脸惊愕的君羽,君安白什么表示也没有,她弯下腰捡起无情剑的剑鞘,转身向屋内走去。
“原来这才是你,所以别人才那么怕你,”君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所以,你才是七杀。”
君安白的脚步停了下来,此刻她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但很快又归于平静。君羽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的母亲,他的声音已有些急不可耐。
“我在山下听人说,天下刺客,自有七杀。位一,‘反弹琵琶’姬三娘;位二,‘钓江老叟’徐二爷;位三,‘白衣如雪’花眸;位四,‘大漠三刀’龙风;位五,‘野鬼捕头’任德;位六,‘活人棺材’方十七,”他顿了顿,再说时声音已经有些许哽咽,“你告诉我,还有一个,是谁?”
君瑶的心情已不能用震惊二字来形容,不止是君羽回来后发生的这一切,更因为刚才君羽所说她虽然完全没有听过的,但聪慧的她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些和她的娘亲有分不开的关系。
“还、有、一、个、是、谁?”他一字一顿的问。
君安白看了一眼面前她自幼疼爱的小女儿,然后闭上眼缓缓转过身去,睁眼看着君羽。
“位末,‘八面玲珑’君安白。”她平静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