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夜已深,奴隶们都已睡下。
任尚与王博两人,不久前买下的院落,占地颇广,有着百余间屋舍……所以安置这数百奴隶,不成问题。
自从这混蛋发飙,剑士出手捅死王博后,他心里居然觉得有了些失落,也就没了在雷恩分院,继续去装十三的自得心境,在任尚小心翼翼出声提醒后,便带着奴隶们离开了。
那一路上,剑士只随任尚静默前行,与来时带些飞扬跋扈的游客心态,已是截然不同啦。
此时数十名系统单位似木头般,立在院落四周,几无声息……银叶镇城镇中心二楼,严平坐在窗边木椅,呆呆举首望月,李雪梅不知何时又来到他身旁,陪他一起沉默着。
在这帝国大陆上,没有绝对的黑暗,即便是那暴烈雨雪,也难完全遮掩硕月明光的……只因为,这月亮本身的硕大,几乎不容被遮蔽,而月的光辉,更是无所不入的。
这里的夜,没那么黑,这里的白昼,更加的光亮。
严平这家伙,此时虽然失眠,可情绪已经有些恢复正常,他接过了李雪梅递过的一杯温水,对月又叹了一声……今夜,其实他已经叹过好多声了,李雪梅见怪不怪,只秀眉轻蹙。
“雪梅啊,你咋不睡?”
“大人,小女不困。”小侍女面上一红,眉间松了些。
“哦……去睡吧你……”严平语气有些无奈,也带些无力。
“小女知道了,再为大人取些热水来,然后就去……”李雪梅见某人终于如往常般说话,心底便舒了口气,转身下楼去了。
严平呆呆看她身影下楼,心底蓦然涌上一阵独处的烦躁,便也站起,一瘸一拐的跟着去了……不远处月色笼罩的镇子,静谧中透着深秋冷意,树间枝叶反射的银光闪入他眼眸,偶尔微风过处,落叶带着银色星芒飘然触地,让他心中更觉清凉了些,心间烦恼也少了些。
李雪梅静静跟在他身后,嘴角多了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淡淡微笑。
严平突然用力把脚一甩,其上草鞋儿便划破了夜色,远远飞出了……小侍女捂嘴轻笑,脚步变得轻快,上前为自家大人,默默脱下另一只草鞋,然后又捡回了那只。
依然让他们,成双又成对。
这秋叶点缀的土地,是冰凉的,所以有些刺骨,严平心里烦躁不觉消失了……小侍女空出右手,轻轻扶住了严平,让他心中微微一暖,两人默默前行。
离城镇中心最近的草屋,是建起不久的系统建筑——民房,位于银叶小镇的东首,是如今镇卫队员们的新家。
此时月下双影,相依相持,走近这平静小镇,严平面上不觉带出丝笑容,他看了李雪梅一眼,小侍女对他一笑,娇躯打了冷颤。
严平轻轻摆头,目中露出询问之意,李雪梅嫣然一笑:“小女不冷的,大人。”
“哦……”某人点头,似恍然而悟。
离镇子越发近了,所以有一阵呼噜声传来……镇东首第一间系统草屋,正是向氏父子如今的住所,此刻夹杂在落叶中的呼噜声儿,始作俑者正是向胜。
两人一怔,互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回身……严平彻底回复本性,他心里一动,一名系统单位行至那草屋门前。
“咣”得一下踹门声儿,盖过了那呼噜音儿。
随即,鸭嗓儿响起,彻底打破银叶小镇间,此刻平静的夜色。
“哎吆喂,我说向胜啊,咱还没睡呢,你他妈倒睡得真香,给老子起来嗨!”
其实,世间最无敌的,不是厚,也不是黑……而是生生不息,厚黑只是片面的形容词,你看严平这带着自我修复特性的面皮。
似乎本来不必厚的,可修补的次数多了,也就有些习惯性的厚了。不论谁,受打击多了、挺住了,即是进步啦~
李雪梅吓了一跳,随即看向身边人,娇嗔:“大人……”
镇上秋风儿,突然猛烈了些,树间众银叶,也传出簌簌声响……
飞鹰城雷恩分部,雷寒这老头精力很是充沛,所以没睡着,此时他正听取手下回报。
“管事,小人跟那些人到了住处后,就没见他们有什么其他举动……还有请您老放心,如今小九他们正在那外面监视。”
说话这人,是雷寒安插在剑士身边的车夫之一。
“嗯,王氏车行那边呢?”雷寒转头向另一人询问。
“小的接到管事命令,就找上了那里自家相熟的一名伙计……没见其它举动。只听说,只听他们已经传出信去,要召集附近的车脚苦力,究竟会如何?小人一时也是拿不准的。”
“王氏岂会善罢甘休!嘿,你我等着看好戏便是……记得明日一早,就把罗曜请来,你们可都要记得提醒老夫。”
“是,管事。您老早些安歇,小人等先……”
雷寒这是知晓了,先前奴隶场入口处的冲突,是以想要对飞鹰城军方示好,有些事何必去亲自出手,自己只需要把到手的金币亮出小部分,自会有他人去动手试探的。
之前若不是王博,罗曜又怎会轻易退让呢,如今生了这般变故,他们背后的那位罗将军据自己了解,似乎不是什么太好说话的人啊。
当然还需有人将这件事,报上去才行的,而这一把,自己是一定要推上一推的。
其实,雷寒在这飞鹰城中真正交好的势力,并非军方,而是城主洛水……在剑士带奴隶离开后,雷寒就派人去城主府告知过了,想来明日事情总会有些变化的……
王氏车行,后院大堂。
今夜车行众人,无一入睡,此时堂中哭声渐止,跪在王博尸首面前的少年,约十三四岁,他叫王滨,是王博唯一亲子。
皎皎月光照耀下,少年的面色青白得吓人,眼中不时的闪过仇恨利芒,此时他心中伤痛至极……人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不是家中长辈阻拦,自己早将那些仇人首级砍来!
想到此,他看向身旁一人。
王安是车行的老管家,为王氏效力了数十年的老人,已是白发苍苍……他平日在车行里说出的话,是有着几分影响力的,对于自己看着长大的王滨,他怎会不了解其性情?
他举袖拭去眼角泪水,开口:“少掌柜,节哀……老奴心里,也是不好受的……方才主母已经发信召集人手,还有此事明日要请李将军出面的。”
王安所说李将军,正是这城里主管军队后勤事宜的军官,平日里与王博多有来往。
“你是说,然叔吗……便不用那驻军帮忙,我也能将那些贼人砍了头来!”少年切齿。
“少掌柜,老奴是怕一旦动手,会有贼人趁乱逃脱,若李将军知晓此事,有了军队出手相助,这帮贼子便一个也别想走掉……老奴已托人,去告知守门军士,想来都会给咱们王氏几分薄面的,在您出手之前,这些恶贼一个也别想出城!”
王安语气显得低沉,里面却蕴含些许杀机。
静室中,一妇人握只钱袋,面上泪落,心伤欲绝。
“夫君突然舍我而去,滨儿又如此年少,以后我……又该依靠谁来……”
王博父母已去,车行内院当家人一直是他妻子,方才伙计突然带回王博尸首,让她骤然心伤支撑不住闭过气去……被人救醒后,召来伙计王七黑,质问他事情经过,又在这静室中发现了桌上钱袋。
“难道夫君他,对今日之变早已有所预料,所以才留下这些金币……不管何人,敢害我夫君,必取尔等狗命来,这金币,这金币就是你等的催命符!”
夫人泪落中,更是咬牙切齿,自己就是要用这些金币买来那贼人首级,就算是要倾家荡产,也定要为夫君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