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怡平静地说:“你让晓亮去城里学做油饼花了五百元,做玻璃柜一百二,门窗上按的雨罩一百多,好几百块钱根本就不在账上。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这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你只写借钱,没写面铺的欠款,那些钱又去了哪里?你这账本是今天才写的,根本就不值得看。”
雪怡有千里眼、顺风耳吗?为什么远隔千里,她了解的这么清楚?三柱不敢再追问账目的事情,脏话臭话乱骂一通,堵住雪怡的嘴,最为重要。
雪怡却以发起人的身份说道:“咱们拣主要的说吧。先说以后炎儿三年的费用问题,前提是不能再以借钱的方式。”
有人接问:“你先说说你的意见,你的想法。”
雪怡先说了自己的初衷:原打算她跟三柱各供两年,盈利、债务与对方无关。听到三柱的账目后不容她再等,为李炎顺利毕业,也为婚姻的延续、家庭的巩固,她要留在烧饼铺,留在温平村。
她说:“三柱的债务他自己带走,至于做什么他随便。腾下烧饼铺我干,剩下三年的费用全部由我承担。”
雪怡的决定明显对自己不利,但她别无他法。三柱两年来欠下一万四千元的债务、甚至更多,再加上老石的一万多,再加上李炎的费用,一共要六万多哪!自己一个女人……这是重体力的活啊!
三柱的想法不同:他希望雪怡回烧饼铺挣钱还债,因为卫和的债务就要到期,也是他的预谋。雪怡竟然当众有我没她,有她没我?还想占据老巢,这让他怎么接受?说:“不!烧饼铺不能给你。我没了烧饼铺,到哪儿挣钱还债?”
李可对三柱说:“这对你有利。她三年起码要拿三万多,你就一万四的外债。作为男人到哪儿不能干活?三年还清债务根本就不成问题。你是还一万四、还是拿三万多?哪轻哪重明摆着的。人家一个女人都敢承担三万多,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众人七嘴八舌一起附和:“是呀!一个大男人无牵无挂,如果三年还不清一万四的债务,还谈什么供孩子上学?早该把烧饼铺腾出来了……”
三柱遭到众人的不满,好似站在了烧红的铁板上,不停地转着圈儿跳上跳下,忍无可忍下挥动双手大喊:“我的债务根本就不是一万四,还有好多。我把烧饼铺给她,不用说还外债,我上哪儿养活自己?”
三柱辩驳几句后理屈词穷,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只能接着刚才对雪怡的谩骂、恐吓,只有对雪怡人身攻击来解除心中的不平。
李炎忍不住了,满面悲哀地走过去,跪在了三柱的面前,说:“爹,爹——!我求求你!你静下来,咱们好好商量好不好?爹,你不要这样好不好?爹,我求求你,我求你了……”
瞬间,空气凝固了。当人们反应过来后,怒视的眼睛逼向三柱。
三柱无视于众人的愤怒,更不顾面前跪着的炎儿,仍旧暴跳如雷指着炎儿。“你们听上你妈,合起伙来欺负老子,老子不怕!老子死都不怕!!你们敢把老子怎样……”
梦儿看看跪着的炎儿,看看吼叫的父亲,把账单放在凳子上,站起身来把三柱推开,转身把炎儿抱起来。
三柱倒退几步跌在门框上,旬间又站起来喊:“操你妈,你以为你是大学生就这么猖狂!你当了中央主席我也是你爹——!我没有你这不尊不孝的儿子!”
他喊着喊着跑到厨房拿出菜刀:“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我今天就是死,也不让你们活着……”
家族的人一涌而上摁住三柱。一个堂弟冲在前面把菜刀夺过来。说:“像你这样的父亲,就是当了中央主席也不能认你!”
三柱看见自己已犯众怒,他手里的菜刀被夺下之后,转身走出大门,想商量的事被迫中断。有几个兄弟趁此回去休息,剩下的几个也只能私下议论。
姜媚看着一片混乱的场面,想:到时候了,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她慢条斯理地用普通话开了口,打断了窃窃私语的乡音。“我提个建议,李炎每年的五千元学费由我们来出,剩下的谁干烧饼铺谁拿每个月五百元生活费,外债的数额到此为止。我们承担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烧饼铺必须挣出来。”
雪怡对姜媚的话防不胜防,直觉告诉她,姜媚在做戏,但又挑不出瑕疵。
直觉又告诉她,阻止是必须的!她急冲冲脱口而出:“你怎么能在众人面前做这样的决定?你怎么之前不经过考虑、也不跟我们商量呢?这是在众人面前,不是咱们私下说说而已。说这话不要紧,关键是要拿钱,实实在在地拿钱。你能做到吗?”
“就这么着吧,就这么着吧,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姜媚把脸转向大伙继续说:“我具体说一下,烧饼铺先由爸来挑,爸想干就由爸出生活费。爸要不干,妈就得承担,前提也是不能借钱。
“反正就是他们两个,谁干谁出,剩下的那个不能靠别人,一定要自己顾自己的生活。如果愿意再开铺子,本钱由我们来出。
“如果爸愿意干,他第一个月拿不出五百元,我们一起回来把他赶出去,让妈去烧饼铺供李炎上学。你们看有没有意见?”
姜媚的决定赢得了在场人的认可:“这个办法好,再怎么着,每个月拿五百块钱应该没问题。”
“这下减轻了三柱多少负担,他再借钱也说不过去。还是人家大学生媳妇……”
七嘴八舌的议论,没有打消雪怡的顾虑。她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还是坚持去烧饼铺独自供炎儿三年……
李梦生气地站起来截住了她的话:“妈,姜媚是为了你好,你没有理由拒绝!妈,赶紧把我爹找回来跟他说一声,我们明天早上还要走,现在该休息了。”
雪怡虽有一肚子话,却不敢再提。她知道她的坚持也会引起公愤,姜媚的主意是众望所归。自己虽然疑虑重重、忐忑不安,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三柱就躲在窑洞附近,他看着众人相继散去,看着四口人结伴向烧饼铺走去,特别高兴。他尾随他们到达烧饼铺,听着他们失望后唉声叹气地返回家里。
回到大门口他停住脚步,秘密窃听。他们关上大门,他的心里终于有一种把他们征服、把他们戏耍的快意。三柱不急于敲门,他要等到他们躺下、灭灯以后再进行扰乱,让他们不得安宁!
三柱的敲门声把一家人再次聚在一起,当姜媚说出她的决定后,三柱羞答答地答应考虑,明天早上做出决定。
雪怡瞅着黑洞洞的屋子翻来覆去睡不着:拿钱非常心疼的姜媚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北京的争吵在雪怡的脑海里历历在目:让李梦三年之后承担欠老石的二分之一(六千元)债务,姜媚都极力反对,三年拿一万五,她怎么这么爽快……
雪怡不仅失败的很惨痛,而且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公平起见,在损己利人的前提下、在挽救家庭的前提下做出决定,却孤立无援。三柱每年承担一万二都不放弃烧饼铺,突然减半,他会离开吗?
儿子的上学、家庭的巩固都寄托在今天晚上。姜媚的决定、李梦的支持、让她的希望全部落空。“剩下的那个不能靠别人,一定要自己顾自己的生活……”这句话反反复复在耳边响起,让她更加心灰意冷。
她是个种地的女人。是靠丈夫养活的、山西的农村女人。按世俗,她只是男人的帮衬。如果男人爱她,她会双倍返还。她要效仿母亲的贤惠,超过母亲的能力,让男人比自己的父亲更加幸福。
如果男人爱家,收入不论高低,她会用自己的勤劳与智慧,把男人打扮成干部、把儿子打扮成王子。
如果男人有责任心,她情愿为保护家人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如果男人智慧过人,她会夫唱妇随,支持男人把事业干成!如果男人不使用暴力,她会冲锋陷阵,担当起家庭责任!
梦幻很快清醒,她什么都没有。被逼无奈,争强好胜是环境所致,生活所致。岌岌可危的家庭促使她不得不站起来,扛起来,尽管心力交瘁,疲惫不堪、怒火直升……
北京的桩桩件件不堪回首,而又情不自禁:姜媚鄙视的眼光,黄玉傲慢的声音,李梦冷漠的神情一一在她的脑海里翻滚。她的家庭不再是以前的家庭,似乎被外人操纵、掌控。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她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虽然一夜失眠,但她早上起的很早。儿子要回北京,早饭是必须吃的。雪怡把自己的顾虑向儿子和盘托出,并要求李梦重新考虑。考虑全局,给予自己的支持。
李梦说:“我们上班要紧,不能再为这无聊的事情耽误时间了。”
雪怡要求只耽误一天,今晚一定搞定,以后的家庭才能安宁。
李梦不耐烦之下阻止雪怡说话:“你让我们回来,姜媚已经决定了,你又想反悔,我们还能再做决定吗?姜媚已经够大度、够通情达理了,况且她一直在在为你考虑,你知足吧你。”
雪怡不敢再要求什么。李梦吃完饭,执意要走,并且告诉雪怡:“妈,我们是不可能为这事耽误工作,以后也不可能再管家里的事情。”说完,匆匆走了,并要求雪怡跟李炎把他们送到城里。
雪怡失望之余接受了现实,回家后,看着空洞洞的窑洞,又陷入了对儿子、媳妇与孙子分离后的思念与担忧……
这正是:
月轮窗前映,愁思理不清。
京城与故里,何处是光明?
孤论遭薄允,谎言畅所行。
挫伤无悔意,长叹远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