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怡看了看凶恶的丈夫,随着疼痛的减轻,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她洗掉了手上的面渍,擦干了眼里的泪水,骑着自行车到了法院。
这天是一九九九年的十二月五号,这个日子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三柱看着雪怡骑车的背影消失以后,也关上门,去了二曼家里。
三柱站在二曼的屋里,眉飞色舞地对二曼讲述了打雪怡的具体情况。三柱讲述的时候,犹如一个大英雄在万人大会上演讲似的慷慨激昂。
二曼附和着并自信地说:“我就知道她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二曼恬怪地责备三柱不听她的话,“好人被人欺,好马被人骑”这个硬道理在人世间是无法改变的。
说什么为了孩子,孩子什么时候为过你?她怎么不为孩子发挥女人的善心来包容你?这次是经验教训,是成功之母。再不警记,以后三柱就是三个人(妻子和两个儿子)的下属,那日子是黑暗的。
二曼看见三柱已经认同了她的看法,心里一阵轻松。忽然又想起什么,问:“这次你打她哪儿了?打的重不重?有没有伤痕?”
“可能把她的手背打破了,我看她抱着手跳了几下。那操他妈的是硬骨头,都掉泪了,硬是咬牙没有哭出来。我想再把她骂的更伤心一些,她肯定会哭的。没想到她只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竟然骑着自行车走了。”
三柱坐在了炕边上,点了一支烟说:“其实,我就喜欢看她哭的样子,喜欢看她伤心的样子。”
三柱稍微沉默了一会问:“你说她是去找炎儿,还是要跟我离婚?”
“你放心,她不会跟你离婚。这次你真的不该让她回烧饼铺,更不应该打出伤痕。”
二曼说:“你这叫什么来着?春亮经常说什么,叫一“湿脚”(失足)成千古恨!你把咱策划、制造的假话都让人识破了。你把别人相信了的、雪怡的懒惰、还有你的好形象,现在也要让人怀疑。她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据。”
三柱听了二曼的话有所感悟:“是的,我也后悔。我答应是答应、违背是违背,她也不可能再次去北京告状。梦儿问起来我可以反咬一口,她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无济于事。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况梦儿他一个毛头小子?你说我不该打出她伤痕?我还会用以前的办法给她赔礼道歉,起码在她的伤口好之前,稳住她的情绪。”
三柱晚上回家,看见雪怡已经生着了铁炉子,做好长期住在窑洞的准备,很得意。
三柱空前温和地对雪怡说:“我劝你不要再闹了,更不要有离婚的念头。孩子大了,媳妇也快有了,还有什么气可生的?你在家里享清福,我在外边打烧饼,这不就是农村里很正常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幸福家庭吗?
“你这么大岁数了,放着好日子不过?今天离家出走,明天搬救兵的、也不怕人笑话?我打你不对,你只要安心在家,我是不会再无缘无故打你了。”
雪怡虽然对三柱的话将信将疑,但很温馨。只要丈夫每次见到自己都说上几句,抚平心理的伤痕,她愿意安居于现在的生活,也不再到法院去。
但是,第二天晚上见到的三柱却是另一副嘴脸:“我听说昨天你去法院了?操你妈,你想离婚、出去过好日子?我不可能让你得逞的。你要敢离婚?胳膊腿一定要打折你一件,让你过一辈子过残疾人的生活……”
雪怡把起诉书看了又看,觉得没什么问题,准备递到法院的时候,三柱又对她推心置腹:
“你还在生气?其实我拿起錾子不是故意打你。你说让我走,我非常着急,我是着急了才想打煤球出气的,没想到碰在你的手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的过失吧,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保证再不打你。
“前半辈子让你受了不少苦,后半辈子我来养活你。这二百元钱你先拿着,以后有了我再给你……”
第三天:“操你妈的,你不是要离婚吗?怎么还不快走?你死皮赖脸地蹲在我家里干什么?要离你就快离,离了我也就省心多了。
“操你妈的,你还想一年挣一万三,你不觉得你太幼稚、太可笑、太混蛋了吗?你是想变着法累死老子。你去挣呀!你挣呀!你怎么不去烧饼铺了?”
第四天:“消消气吧……”
雪怡被三柱这一明一暗、一软一硬的较量手段搞的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是进、还是退?不知道前面的路是坎坷?荆棘?还是深渊?
她回想着建起烧饼铺后的点点滴滴,用一首山坡羊词曲——《情愁》来抒发她的情绪,归纳她的这段日子经历:
芳容僝僽,
高堂愁苦,
孤行暗夜寒风路。
长子揪,次子忧,
嚣嚣恐怖途苍暮,
魂牵梦幻夫悔悟。
留,日难度。
走,日难度。
……
三柱彻底解放后,又跟二曼一起庆贺了几天,工作量开始减半。他白天养精蓄锐,晚上跟白雪怡较量,才是正道。
他看到雪怡手上的伤痕渐渐好转,再也没有必要骂一次、哄一次了。他要把哄,改成骂,要把她骂的不敢再想烧饼铺,把她骂的放弃离婚念头,把她骂的无脸见人、甚至不敢走出家门。
三柱的阴阳两面天衣无缝,所有的行为果然得到众人的呼应,指责雪怡的人上了门。
楼底的邻居聂叔特意来质问雪怡,为什么不去帮助三柱打烧饼?说雪怡在楼底做裁缝让人佩服,现在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是否那时也是装出来的?
三柱在烧饼铺很忙、很累,顾得了烤顾不了卖,顾得了卖顾不了擀的,雪怡就好意思在家里闲吗?
雪怡听完聂叔的话委屈地说:“叔叔,我很想去、我非常想去、特别想去,但他不让,我去了他会打我。没有他的允许,我真的是不敢去呀……”
她向聂叔诉述了几次挨打、挨饿的经过,她的眼泪打动了聂叔,她那真情流露、极度悲哀的神情不由人不信。聂叔问雪怡,他为什么说是你嫌苦嫌累,不愿意干呢?
雪怡哀求:“叔叔,你帮帮我,让我去烧饼铺吧!也许他听你的话,以前咱们在楼底他就听你的话……”
聂叔摇摇头走了。
七十年代初,跟雪怡一起修过水库的小林来了。说:“听说你早就在家里闲着,我来看看你。”
雪怡热情接待,非常感谢老相识的惦记。寒暄几句后小林把话转向了正题:“……依我看我们这个年岁的人就数人家三柱有本事,这么多年做生意,给你挣了不少钱吧?!”
“哪里?他有本事?这么多年给我们挣来了一万多块钱的债务。孩子的上学都……”
“不可能,我不相信。”小林打断她的话,很认真地、话语间带着一种指责、讽刺:
“我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无能之辈都没有外债,我们家也有三个孩子要养啊!你们家每年做生意怎么会有外债呢?就算有,也一定是三柱挣回钱来,都让你给折腾光了。
“我知道女人都是这样,根本不顾男人的辛劳。雪怡,咱们在一起修水库的时候,你活蹦乱跳,挺勤快的。人也许是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天哪!我招谁惹谁了?”雪怡的心在颤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烧饼铺去不了,在家里也不得安宁。三柱的谎言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相信?自己二十多年来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给三柱填补了多少漏洞?
为了过好这个小家庭,算计的滴水不漏,为算计经常彻夜难眠。花一分钱办一分钱的事,稍有不周、稍有浪费她会心疼的要命。为什么颠倒是非对三柱而言是那么的轻而易举?
这就是农村。农村的女人都是靠男人生活,世俗的眼光已经定型。男人不干活也是男人,女人再苦再累也是男人的附属品。
“我不让你在温平村做人。我让你穿的衣服叫别人用手指触破。我让你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她又想起九年前的那晚三柱对她说的话。这难道就是自己在温平村的下场?就是自己在李家二十多年来为了孩子忍辱负重而得到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