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葛岚的反应平静得近乎冷漠,无精打采地把视线投向银夕,发出的声音也是毫无生气:“你找错地方了吧。”
银夕一时无法理解话中的含意,微微一愣,随即嘴角上扬,浮现出一抹微笑,但是狡黠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没错,我是来找你的。”银夕直视着葛岚,开门见山地表明自己的来意。
葛岚茫然道:“找我?!做什么?”虽然对袁子灵的近况不是很清楚,却也知道银夕和袁子灵的关系亲密。下午袁子灵来过庙街,和他单独相处了一段时间,难道这只狐妖找上门来,就是为了发表它的独占宣言,然后向他下挑战?
想到即将发生的麻烦事,葛岚不由得暗暗叫苦。
银夕的目光夹杂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在犹豫着怎么开口,在沉默了几秒钟后,慎重地问道:“葛岚,你有没有吸过血?你是怎么控制吸血冲动与人类相处?”
听见银夕唐突的问题,仿佛被电流电到一般,葛岚的表情为之一震,蹙起眉头,露出相当不快的表情:“我有没有吸过血,关你这只狐妖什么事?你认为最近发生的神秘吸血鬼案件是我做的?”
“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吸血鬼的本能,被吸血鬼咬伤的人会不会变成吸血鬼。僵尸和吸血鬼应该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所以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些,才冒昧前来请教。”银夕讨好似地堆起满脸的笑容,表现得很有诚意的样子。
尽管是擅于伪装的狐妖,葛岚也从它眼神里看出隐藏着些许的不安,目光突然转为锐利,带着迫人的气势,严肃地说道:“只要你说出对我隐瞒的事情,我就回答你这些问题。”
银夕心中一惊,佯装糊涂的干笑了几声,想要敷衍过去:“呵呵,我隐瞒你什么了?”
“不肯说吗?那就恕我无可奉告。”如同冰雪般的冷漠语气,葛岚丢出这么一句话后,不再理会银夕,起身离开书房。
银夕完全陷入了被动状态,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吧。虽然说出来很没面子,但是现在身体情况很糟糕,随时都会发生难以预想的变化,只好出声叫住快要走到门口的葛岚:“等一下。我说,不过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袁子灵。”
葛岚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看着仿佛要将嘴唇咬出血来的银夕,它居然会露出那么苦涩困扰的表情,真是令人意外。他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不咸不淡地说道:“视情况而定,如果确实有隐瞒的必要,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银夕沮丧地垂下了双眼,缓缓地开口:“我被吸血鬼咬了。现在身体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有什么虫子在胸口钻来钻去,虽然不痛不痒,却是感到焦躁难耐,想要杀人,想要破坏所有的一切,我快压制不住妖魔暴虐的本性了。”
葛岚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下一刻,凝视着银夕的黑色眼瞳亮起奇异的光芒,转变成金黄色,浑身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迫感,抽动鼻子仔细地闻了闻,不禁嗤笑了一声,锋利的獠牙从微启的双唇间显露出来。
“就算被吸血鬼咬过,被咬之人也不会变成吸血鬼,只有在喝下吸血鬼之血的情况下,才会转化为吸血鬼,还能得到吸血鬼的能力。当然,这些只是人类世界西方国家古老传说中的记载,是否属实我也不知道。况且,这次出现的吸血鬼来自异世界,是否与人类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目前不得而知。不过,我从你的身上并没有闻到和他们一样的气味,应该没有被感染,至于你觉得身体不舒服,多半、也许是心理作用。”
葛岚很清楚异世界恶魔的气味,因为他的身上同样有这种气味。但是唯独这件事情,葛岚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然会对银夕隐瞒。
心理作用!?这怎么可能?银夕顿时目瞪口呆。
葛岚金黄色的眼瞳,变回了比夜色更加深邃的黑色,银夕的话勾起了他不愿意想起的回忆,眉头紧锁,整张脸皱成一团,浮现出难以言喻的痛苦表情,带着些许寂寥的感觉。
两千多年前,被葛岚吞噬掉的那个身份成谜的男子,以及借给他力量,以操控体内得到的超出凡人能力的神秘女人,至今仍然是个谜。自从变成名为“僵尸”这种怪物之后,葛岚拼命地寻求变回人类方法,到最后只是徒劳无功,不得不绝望地放弃了,过着这种忘记自我的颓废生活。没想到异世界恶魔再次出现了,葛岚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查出真相,无论如何都要变回人类,哪怕失去不老不死的能力,甚至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因为他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已经受够了。
沉默蔓延开来,房间里充满了压抑的气氛。
经过一番烦恼挣扎之后,银夕选择相信葛岚,就当自己是心理作用,没有被感染好了,这样反而能轻松地回到袁子灵的身边。
银夕扬起嘴角,眼中露出带着挑衅及夹杂好奇心的神色,像是报复对方刚才给自己带来的难堪一样,戏谑地问道:“葛岚,你是如何变成僵尸的?真的从来没有吸过人血吗?难道你没有吸血冲动?没有吸过血的僵尸,那还算是僵尸吗?”接着,原本笑瞇瞇的表情瞬间一变。
抹去笑容后,银夕那足以看穿事物本质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义正辞严地说道:“若不是你刚才显现出真正的样子,我还不知道你同样拥有异世界妖魔的气息。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异世界妖魔会突然盯上袁子灵,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搞鬼吧。居然还在她的面前装好人,你对灵到底有什么企图?”
面对银夕严厉的质问,葛岚惊讶地睁大眼睛,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表情复杂地苦笑道:“没想到我不小心散发出来的气息,会让你深入思考到这个地步。我对袁子灵没有任何企图,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这些来自异世界的妖魔,或许可以让我查出这个真相。”
狐妖不仅擅长引诱迷惑别人,而且戒心和疑心非常重,除了自己,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一旦对某人产生怀疑,就算对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也无法消除它的猜疑心。
所以,就算葛岚说的全是真话,银夕也不会再相信他了。
“说的真好听。”银夕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冷笑,摆出平时那种傲慢不逊的样子,从容不迫地说道:“葛岚,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只要你对灵出手,哪怕是赔上这条性命,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种说辞真是令人既火大又哭笑不得。葛岚心里虽然很高兴银夕肯为袁子灵赴汤蹈火,但是被对方这样误会,也着实郁闷得很。自己为袁子灵所做的一切,在银夕看来就是居心叵测,存有不良企图,无论再怎么否认也百口莫辩了。
葛岚无奈地叹息一声,莫名的不耐烦起来,语气强硬地说道:“既然这么紧张袁子灵,就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不过,现在作为明星的你,整天东奔西跑,忙着应付你的粉丝,恐怕很难做到吧。”
最后一句明显带着嘲讽的意味,让银夕怒火中烧,浑身释放出的妖气激烈翻腾着,不久之后就形成了一股强力的旋风,撕裂了空气。
凛冽的杀气顿时弥漫开来,银夕铁青着脸和葛岚对峙,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葛岚神色凛然,眼中放出了金色的光辉,在黑暗中,犹如捕捉猎物的野兽的眼瞳,令人心生恐惧。
只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银夕感觉到全身的力量好像被抽走了一样,无法动弹。这是银夕至今为止碰到最为恐怖又强大的对手,比万妖国犬神的实力还要高出好几倍。
妖气的旋风蓦地消失了。
葛岚眨了眨眼睛,敛去那慑人的光芒后,回复无精打采的模样,站起身来,颓废地缩起了背部,迈着醉酒般的步伐朝卧室走去,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困倦的声音说道:“睡觉去,恕不奉陪。”
直到对方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银夕紧张得僵硬的身体终于能动了。虽然很不服气,也很愤怒,但是面对这样无法应付的对手,就算抱着豁出性命的觉悟,也只是愚蠢的送死而已。眼前的情况,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还是忍耐一下,以后再想办法对付他。
银夕下意识松开握紧的拳头,呼地深呼吸了一下,从窗口飞了出去,消失在夜空中。
卧室里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由于葛岚讨厌阳光,窗帘选用完全遮光的布料,只要拉上窗帘,即使外面再怎么阳光灿烂,也不会有一点光线透进房间。
葛岚仰面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对着天花板,根本没有睡意。银夕今晚说过的话,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让他的思绪产生了强烈的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种异样感使脑神经系统麻痹,眼皮变得仿佛石头一般沉重,葛岚拼命地眨了几下眼睛,还是坚持不住,无力地闭上了,意识深深地沉入梦境的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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