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口中的话方才说到一半,却生生地被梅子晋所掷出的银针上夹带的气劲给逼了回去,不由连连倒退。阮玉露见林素吃紧,便知自己的功力与眼前之人不可同日而语,慌忙冲在一旁已然看得目瞪口呆的两名守门弟子说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快去找其他长老来!”那两名弟子闻话,慌忙朝着门内跑了进去,然而没跑几步,便给梅子晋掷出的两枚银针给定住了大穴,登时将他们一身的气力泄尽。那两名弟子当下便瘫软在地,没有了反应。
梅子隽瞧着眼前的战局,不由剑眉微微一蹙,道:“好奇怪……”凌枫华轻轻“嗯”了一声,道:“你也觉得么?怎么好像梅谷主单单针对林庄主,对阮长老却只是蓄意避开,却也不反击?”梅子隽点了点头,道:“不错……只盼大哥不要托大才好……”
却见大门处连连有应声而来的玄灵针门人,却总是未能奔至大门近旁,便被梅子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倒在地。再说林素与阮玉露,一个给梅子晋的银针逼得节节败退,一个在旁意欲扰敌却总是难能行效,急得二人皆是汗如雨下。
未及多时,梅子晋忽而手腕一转,满手的缠丝伴针瞬间冲着林素飞去,众人只觉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林素的身子已然被众多丝线朝着不同方向撕裂开来,下一个瞬间,血液如泉般喷涌,而林素的身子也成了众多尸块洒落在了血泊之中。
这一下兔起鹘落,在场之人无不骇然,阮玉露更是沾着满脸鲜血望着林素的尸身出了神,继而惨呼一声,跪倒在地如魔怔了一般一面哭叫着一面将林素的尸身收拢起来,待她反应过来林素终究是救不转了之后,方才缓缓站起身来,冲梅子晋怒喝道:“我绝不会放过你!”说着,手中的银针如瀑般急泻而出,直取梅子晋的命门而去。
梅子隽在旁看着,不可思议地说道:“我虽是见过爹爹使这司命针,却从来不知道司命针发起狠来竟会这般可怕……阮玉露这下子是豁出了命去与大哥缠斗,她手中的招式已然比寻常时候凌厉了不知多少倍,可怎么大哥好似也动了极大的怒气一般?”凌枫华点了点头,道:“是啊……他们二人本身功力便差距如此悬殊,梅谷主若也是动了怒,这阮长老哪里还有命在?”
说至此处,只见梅子晋双足一点,登时腾上了逐风庄庄门的顶端,却不料阮玉露亦是缠身上来,此时阮玉露已杀红了眼,手中招招式式不管自保,只求伤梅子晋的分毫。梅子晋剑眉一紧,继而袍袖一卷,将阮玉露掷出的银针尽数纳入袖中,下一刹那又拂袖出数十枚银针,生生将阮玉露一身的衣裙钉在了地上。
阮玉露正欲挣扎着起身,却被梅子晋一脚踢倒在地,但听她哭叫道:“你杀了我吧!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梅子晋冷然说道:“当真有趣,你与林素当年做出那等下流勾当,如今竟还有脸在此叫嚣?”说着,大约是怕阮玉露咬舌自尽,便从袍袖上撕扯了一块塞入阮玉露口中,继而连点了她几个穴道,便押着她朝着逐风庄内走了进去。
梅子隽与凌枫华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道:“我们跟上去瞧瞧,小心着些。”说罢,估摸着梅子晋进入了些时间后,二人方才飞身而起,落在了庄门之上,继而伏在屋瓦之上,悉心看着眼前的一切。
但见梅子晋押着阮玉露朝着上层走了过去,而庄中的众多弟子几乎都被梅子晋灭了口。梅子隽望着眼前一片凄怆,不由有些感慨,继而冲凌枫华低声说道:“看大哥的样子,许是要往上层那边去,那边瞧下面一眼就瞧尽了,咱们伏在屋瓦上太容易被发现。不过大哥将这里头的人几乎都杀光了,咱们先下去进房里,如此也不需担心被他发觉。”凌枫华点了点头,道:“正好可以借着房中的窗户往外瞧。”说罢,便与梅子隽纷纷落地,隐匿着身形朝着主厅里去了。
二人透过主厅的窗户,见梅子晋与阮玉露进了一间颇为偏僻的房间,梅子隽不由说道:“那儿……好像便是林素的卧房,先前我前去查探之时便是往那儿去的。”凌枫华奇道:“难不成那儿果真还有什么密道你先前没有发现么?”
梅子隽微微颔首,道:“嗯……大有可能,先前听大哥说他此番前来是为求见阮掌门,说不定那掌门便是被软禁在那里头。”凌枫华闻话,点了点头,道:“嗯……诶?快瞧,他们进去了,咱们走吧。”
二人便这么使开轻功腾身上了上层,却于挨近林素卧房之时,听闻里头传来一阵响动,慌忙寻了一个角落隐匿起来,只见梅子晋引着一名中年女子与阮玉露一并走了出来。那女子身量极为合度,只是形容憔悴,但眉眼之间仍可瞧出乃是极具风华之人,而二人一见那女子便知这女子定然与阮玉露有着亲缘关系。
只听梅子晋说道:“阮掌门,这么些年着实辛苦了。”说着,将随身携着的黑色坛子递予阮玉霜,道,“对不住……”阮玉霜一怔,颤颤地取过坛子,道:“这是……什么?”
梅子晋竟而哽住了声音,良久方才说道:“是薇儿……”话音甫落,便见阮玉霜泪如泉涌,死死地抱着坛子蜷起了身子,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梅子晋轻叹一声,道:“对不住……”阮玉霜忽而哭出了声来,道:“为什么连薇儿都……”梅子晋道:“薇儿当初为了我和爹爹,自愿嫁予陵光……可如今被妇人妒忌给生生害死了……是我没用,保不住她。”
阮玉霜兀自伏地哭了许久,似是将泪流尽了之后,方才缓缓说道:“不怨你……若是没有你们,薇儿早早便没有了性命,这许多年来,我从未能尽到身为人母的责任……要怨要怪,也唯有怨我自己……”
梅子晋轻叹一声,继而说道:“方才我与玄灵针中人起了冲突,顺手收了林素的性命。不过……这个人,终究是你的妹妹,留不留她的性命还是需问你一声意见。”说着,用力将阮玉露推倒在地,恰好面对着阮玉霜。
是时阮玉露面上尽是林素的鲜血,被梅子晋制住之后亦是满面颓丧,似是三魂七魄去了大半一般。阮玉霜抬眼望了她一眼,继而摇了摇头,道:“当初虽是她与林素联合害我,累得我在这鬼地方暗无天日地度过十几年,还让她和林素逍遥法外了十几年……可是,终究是血亲,还是狠不下心。不过……爹爹妈妈叫我好生照顾着她,也便到此为止了。”
说至此处,阮玉霜紧紧抱着阮雨薇的骨灰坛缓缓直起身来,冲阮玉露说道:“我们两个都是蠢女人,被同一个人骗的晕头转向,只是你仍如入泥淖不能自拔。你仔细想想吧,这么多年来,他究竟有没有正眼瞧过你。”原本一直沉默着的阮玉露忽而尖声叫道:“我不用他正眼瞧我!不用!只要他活着便好!”原来阮玉露极怒之下冲破了梅子晋点的穴道,将口中的布条扯了出来,也便是这么,从口中呕出一大口血来,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阮玉霜轻叹一声,黯然摇了摇头,虽是口中说对阮玉露没有了半点情分,心中却终究不免难过。她轻轻抚了抚怀中的坛子,冲梅子晋说道:“子晋……梅谷主他如今可还好?”梅子晋轻叹一声,道:“若爹爹如今还好的话,今日来的便应该是他了。”说着,顿了一顿,黯然道,“他已身故多年了……”
阮玉霜不由幽幽一叹,道:“果真……想不到被幽禁这么些年,恍如隔世啊。”梅子晋道:“阮掌门如今有何打算?”阮玉霜道:“玄灵针终究是祖上多年的心血,不能便这么埋没了,我身为执明部首领,却被同为避梵的陵光部害成如此模样,这笔血债,我定要向陵光部的人讨回来。”
梅子晋沉默片刻,继而说道:“陈廷玠的性命我已经取了……不过此事却并非全是陵光部的错。如今避梵之中形势极为微妙,孟章部首领倒行逆施,将其余众部如玩物一般掌控,薇儿与他脱不了干系。”阮玉霜似是因又被提及阮雨薇之死一事而触动心事,不由得又抽泣了起来,过了许久方才说道:“林家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
说至此处,阮玉霜平复了片刻,继而冲梅子晋说道:“景陀谷多年不涉外事,何以你突然会来寻我,不怕引火烧身么?”梅子晋道:“我们梅家亏欠薇儿的太多,她既是你的女儿,我自然要走这一趟。”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你可地方去么?”
阮玉霜思虑片刻,继而说道:“兴许可以向天地针求助吧……总不会没有去处的。如今玄灵针成了这般模样,若要再经营起来……只怕没有这么容易。”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陈香,交予梅子晋,道:“子晋,你不需为我担心太过。这块香是薇儿小时,我教她制的,给你留着作纪念吧……”
梅子晋接过香,怔然许久,方才放入怀中贴身收好了,继而冲阮玉霜说道:“那么……告辞了。”说罢,便这么绝尘而去。
梅子隽看到此处,心念微动,忖道:“那香……原来阮掌门便是纪掌柜的师父?无怪乎纪掌柜这么多年没有了阮掌门的音讯,却是因为阮掌门被林素与阮玉露囚禁在了此地。”想到这儿,忽觉凌枫华拍了拍自己,又听他说道:“子隽,咱们得快些离开了,若不赶在梅谷主前头回景陀谷,怕是不好收场。”
梅子隽点了点头,当下便小心翼翼地随着凌枫华寻了条隐秘的道儿潜出了逐风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