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鹤山县的修整只停留了一夜,第二天吃过晌午饭,陶双双等人便出发了。可跟来时的情况不同,来时,他们虽然一个个筋疲力尽饥肠辘辘风尘仆仆衣裳褴褛的,但是精神头都是十足的,眼睛里也都有神采。
临走时,顾老爷赠送了马车盘缠干粮水果等等等一大堆东西作为回报,每个人也都换上了光鲜亮丽的新衣裳,但是马车里却是沉默的,金觉乔负责赶车,陶双双看着不说话的弘儿和一脸愧疚的多福,心情越发的沉甸甸的了。
红狐狸乖觉,不敢再惹陶景弘生气,只一路远远的尾随着马车追赶,不敢凑上前来自讨没趣。
多福呢,刚刚被陶双双义正言辞的教训过一番,心情很是低落。
只不过他想不通,龙气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渡给红红的,又不要她报答,娘亲为什么非要说这不是他要不要碧眼儿报答的事儿,而是碧眼儿欠下了他如此大恩,命中注定就是要偿还的!
和他们的个人意愿都无关!这世道就是这么运转的!欠下的必定要偿还。
金多福想不通,施恩的人不图回报,何以天道还非要欠下恩情的人偿还呢?他们之间两厢情愿不就好了吗?又关别人什么事儿呢?
陶双双没有办法给多福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能告诉他,自古以来天地便是这么运转的,但是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让金多福心甘情愿的接受。
于是马车里的气氛异常诡异,这样诡异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一个人的到来。
无哀!那位高人大哥竟打马追来,在陶双双等人将将抵达襄城的城门前时将他们拦下,死活要拜陶双双为师,跟着她一起除魔卫道仗剑天下!
陶双双没心情搭理他,直接抬脚走人,可那无哀又岂是好打发的,瞬间声泪俱下的开始哭诉自己悲惨的命运!
原来,他有记忆以来便是这副模样,鹤发童颜,不知年岁,不知来处,不知姓名,无哀这个名字还是一个老和尚给他起的,他一直跟着一个老和尚,最后却以道家法师的名义出来坑蒙拐骗,陶双双便问了一嘴为何。
无哀义正言辞的解释:那是为了不丢老和尚的脸啊!好歹是佛家收容了他,曾经给过他一口活命的饭,给过他一处容身之所,不好坑害人家!
陶双双便又问了:“那道家得罪过你么?”
“没有呀!但是人人都说我这副模样仙风道骨,一看就是个道行高深的法师,我想道家是得罪了老天爷了,要不老天爷怎么不把我生成一个光头秃驴,这样一来我就算是想败坏道家的名声也是不能的呀!”
“你!”陶双双气了个绝倒!
可她认真探过无哀的魂儿之后却许久许久沉默不语,甚至在众人都以为她无论如何绝度不会让无哀留下了的时候,她却破天荒的答应了。
于是,他们这只鱼龙混杂的队伍里便又填了个白眉老道。
进城之后金觉乔问过陶双双到底为什么收留无哀,陶双双只说需要一个挡箭牌,无哀的外表确实很符合世外高人在凡人心目中的形象,比她这个年轻貌美的小道姑更容易令人信服。
以后这一路上还少不了会遇上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儿的,有无哀在,她捉起鬼来会更方便的。
陶双双解释的合情合理,可金觉乔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眼中的搪塞,似乎有什么事情,她在小心翼翼的掩藏着。
他们都以为会这样一路相伴而行去到帝都,将金觉乔送入天正书院苦读,然后等着他参加殿试,然后一起看榜,最后和金觉乔一块衣锦还乡,让陶双双也体验一把官家的威风!
哪知,人算永远赶不上天算,才入襄城,陶双双便看见了什么叫哀鸿满地!她历经两世,从未见过这样的惨状!
襄城一直是个物产丰饶的地方,有山有水,土地肥沃,官道畅通无阻,百业兴旺,年前陶春良还来过一次襄城,跟着大表姐家的下人一块送了最后的干红菇来,回去以后还眼冒金星的逢人就说襄城如何如何富庶,如何如何繁华!
可如今整座城,却全都笼罩在一片阴森的鬼气之中!而且诡异的是,未入城门之前,即使金多福这样五官明锐的神兽,居然也感受不到半分异常!
直到他们穿过城门,身后的大门就没有人推动便自己关了起来,然后阴森的鬼气这才四面八方的袭来!
陶双双第一反应是往回撤,她跳下马车想要退出城门外,可身后哪里还有什么城门?一片黑暗!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双儿,怎么回事?”
这不是寻常障眼法,这是某种强大的屏障,自地底下而来,陶双双来不及回答金觉乔的问题,她祭出追踪术想要探查地底下的情况,可她发现,底下什么竟是什么都没有!
却原来,比你发现脚下的地底深处是十八层地狱更可怕的是,底下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阴曹地府,没有十八层炼狱!只有无边的黑暗,夹杂着海腥味,透着亘古的绝望!
陶双双识收回神识,全身如遭电击,心底恐惧丛生,这和她以往的那种贪生怕死的小打小闹不一样,是深入骨髓,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里,这里的地下……”
“娘亲,你看这里所有生灵万事万物的生气全都被一点一点的吸入了地下,地下有什么?多福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金多福诧异出声,陶双双这才从深深的恐惧中被惊扰醒来,回头一看,原来除了她和多福修为比较高尚且能自控。
金觉乔和陶景弘,还有无哀,早就失去了意识,和城中其他行尸走肉一般没有意识的百姓一样,震愣的定在远处一动不动,身体里属于凡人的生气正一点点的从脚底渗出,源源不断的流到地底下无边的黑暗中去。
生气是一种不人的精气更加性命攸关的存在,一个人没有精气神,最多显得颓废,垂头丧气的,并不在至于直接要命。可一个人一旦丧失了生气,那便是眨眼间就要完全枯竭彻底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