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烈挥手划出一道橙色光幕,欲阻挡冥帝的袭击,不料风雷声过后,却没有一招半式。原来冥帝蓦然发觉,长空烈这样说,等于宣布和云道飞站在了同条阵线上,自己若动手,将会和四个人为敌!
云道飞当即腾身而起,飞至长空烈近处,拱手道:“多谢长空堂主支持!今日我等和六御门一战,确实是冲着乾坤八剑而来。”他没想到长空烈会支持自己,不禁心怀大慰。不过五老堂这么做,说明他们早就暗中调查了许久,三清六御的事想必有不少已被他们偷觑,否则焉能插手如此及时?
长空烈也拱手道:“好说、好说。云真人辛苦了!”他转头对小雪说:“你赶紧先回去,把小羽安置妥。”小雪应了,拧身离去。
“嘿!”一朵硕大的乌云猛然朝她扑盖下去,冥帝到底愤恨难平,小雪盗走他策划多年的心血,岂能这么容易放过?此团罡气至悍至煞,可以摧毁一切有形无形物质,比刚才的小云又厉害得多了。
长空烈扬起右手,古琴发出震响,几轮月牙般的清波荡射,直划乌云而去。他的声波竟然有方向,而且精准无比,不影响旁人。一阵“噗噗!噗!”的闷响,击得黑气收缩震颤,几乎被穿透。
但圣冥功终究是奥妙绝伦,哪有那么容易溃散,乌云翻腾几下又恢复,凄啸着扑压下去。长空烈琴音不断,声波如同晨曦亮起日光之涟漪,洗涤天幕,渐渐地将乌云速度减缓,几乎要凝固似的,蠕动都很艰难……
电光火石间,小雪已驾着一道光盾,消身离去。
长空烈手上黄色古琴的弦音浮起清光如江水在天际流动,还参杂着点点七彩星辉,隐约闪烁,十分好看,黑暗的天空被照耀得不那么阴沉了。传说中有仙人可奏出“五彩斑斓的声音”,今日此景情状颇似,令旁边四人眼界大开。
其实以声波作武器而论,五老堂乃是鼻祖。天下道派所有修过音律的人,其功法皆源自五老堂,当年若没有五老堂的重视与传播,这技艺就难以发扬光大。
五昧玄音的创始人,是轩辕黄帝的女儿祁骊(又称英姬)。她是黄帝晚年时与彤鱼氏所生的孩子,自幼喜爱乐器,在十八岁就羽化登仙,仅比黄帝迟了四年。她性格孤僻寡言,给后人留下的事迹极少,史无记录,但她创建了完整的声音操控体系,给修真者予无尽的启迪……传说英姬在十七岁时编成绝曲《落天歌》,震撼世间,被刚在创立中的五老堂奉为神谱,说此音律足可开天辟地、改朝换代!以至于后来,能否弹完《落天歌》全部,成为五老堂人测试自己是否将登仙脱俗的独门标尺。虽然黄帝不靠修声波成仙,但五老堂却对它情有独钟,认为这是自己区别于其它修真门派的一大特色,因此着重推广。何况英姬祁骊本就是黄帝的传人,此举并不违背道家正统。
此后,不少修真者开始研习音律,延绵传承……可惜在东周亡后,春秋战国终,道派世界好像再无人听过有谁能完整演奏《落天歌》,虽有不少升仙者,但都与此曲无关。五老堂本身行事低调,不爱张扬,所以究竟有多少人参悟了神谱,外人却难以知晓。
如今长空烈所使用的,兴许未必是落天歌中的调调,但其精妙凌厉的玄音威力,确实高强之至,连六御七将之首的艾妲茉都比不上他,黯妃也觉自叹弗如。
云道飞见两人已动手,立即左臂一划,将地面凝止的藏水诀罡劲引导上来,浩荡的无形水气朝天空奔涌,隆隆翻腾着与圣冥功乌云展开厮杀。一时天地震动,昏暗交叠乱象陡生,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
黯妃本想去追小雪,一个潇洒的身影却忽地拦在面前,东方郎微笑着发动紫阳御仙道,朝她旋转疾射,顿时辉光四起,紫气如虹。
黯妃无奈,只得运劲抵挡,伸手召回大梦幻神诀,应战东方郎。
此刻乌兰察布的天空已不能叫天空,到处是黑气浊雾、电光急流,还有粉碎一切的音波;大地也不能再叫大地,坍塌碰撞、凄惨混乱的景象,生灵涂炭,和传说里的阴间地狱没有区别。市内民众只有小部分逃了出去,大部分没走成,就近躲在不知道能躲多久的地方。
已有不少百姓听到那些异样声音和冥帝的说话,猜到这也许并非是场天灾,而是有神秘力量在作祟,说不定真有神仙或是外星人驾临了……于是许多人开始祷告起来,求佛的、求神的、求真主、求耶稣的,慌成一团。蒙古族的信仰早不像几百年前般只有喇嘛教了,现在信什么的都有,尤其是不少汉族人也混居其中,增加了种类机率。
此三派五人的斗法乃是道家修真者最高级别的较量,古往今来都极其罕见,以各自的影响力论,不管哪方输了丢命,都会引发极其严重的后果。
对于云道飞来说,无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重创冥帝南宫幽欢,令六御门一蹶不振,完成三清会长久以来的夙愿,所以他毫不客气,浪涛滚滚,将藏水诀再引至一个更高层次,配合长空烈玄妙的琴声,将四周浓密的乌云逼得退缩不已。
这二人合力杀敌,即使再强悍的对手,只要他还是个人,都无法抗拒。
云道飞是投入的,可对长空烈来说,却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其实并不愿歼灭六御门,联手三清会攻击冥帝仅仅是表达一下态度而已。何况依五老堂本身的宗旨,是不应介入这些俗世纷争中去的。
小雪走后,这战局已无多大意义,长空烈只想拖延时间让徒弟们更加安全。他再弹奏了五六分钟,便高声道:“南宫掌门啊,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里打一场赢不了的战斗。你的徒弟们在锡勒乡命悬一线,要是还不去救的话,可就追悔莫及了……”
云中黑气果然一震,冥帝问:“你怎么知道?!”
长空烈哈哈大笑:“因为我也有徒弟在那里呀!”
冥帝哼哼两声,没有答话,但罡劲已经开始飘移。五老堂若有别的弟子去干扰苏摩礼,那六御门可真有灭顶之虞!
黯妃也着急起来,她记得有叫下属召回艾妲茉,怎地到现在她还没赶至,莫非已在锡勒乡遭困了吗?
东方郎在旁忽笑道:“原来五老堂不仅要得八剑,还要得八人。”
长空烈摇头说:“非也非也,我们只是想还他们自由。既取了剑,何不好事做到底?”
云道飞这才恍然明白,原来长空烈不是真心要帮自己,事情没那么简单。五老堂向来中立、无关正邪,若己方一定要杀南宫幽欢,没准长空烈还会阻拦……
他思绪电转,心想倘若没有帮手助阵,这战斗便不能再继续。仅凭自己和东方郎,未必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三清六御都尚有许多后事未办,此刻并非一决生死的时机,况且圣冥功和藏水诀未出全力,已损毁众生祸害太巨,难以收拾,今后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不能全丢给那些经验不足的弟子去应付。念及至此,他的藏水诀立刻减缓速度,降低了威力。
东方郎是何等聪明之人,见师父收招,便明白他心意,正好感觉黯妃的迷雾也有些消散,便道:“黯妃要是不想打,在下就不奉陪了。”
黯妃忧心忡忡,闻言立即后退三四十米,撤去罡劲,拱手道:“东方郎果然名不虚传,他日再有机会,一定来好好讨教!”
东方郎一笑,挥手将紫阳真气化去了。
冥帝叹息了一声,对黯妃说:“你赶紧去瞧瞧吧,我来送客!”黯妃点头,施展轻功,瞬间消失无踪。
云道飞慢慢地敛起了功力,心想有五老堂的人插手,林凡龙玉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呆会过去接应一下。他对着漫天黑云说:“南宫,今日我们只是取剑,并非生死战,现下对世俗百姓已经造成莫大伤害,是该收手的时候了。”
冥帝冷冷道:“好吧,让你多得意几天也无妨……长空烈,你坏我的大事,这笔帐先且不算,若我的徒弟有什么三长两短,将来六御门一定拼劲全力、加倍奉还!”
长空烈嘿嘿一笑:“五老堂怕过谁来?不过我们对杀人夺命,是没什么兴趣的,你徒弟们应该死不了……”他对冥帝的功力也颇感忧虑,以前没打过尚不知,今日与云道飞合力出击,居然占不到什么便宜,足见此人修为,实在远超自己预料,看来以后确实要少惹他为妙。
云道飞道:“南宫,若不是你的野心贪念太重,今日六御门总坛也不会毁了。”
冥帝道:“少废话!咱们各行其道,用不着你教训我。六御门遭此一劫或许是天意,我无话可说,你们都管好自己便罢!”
长空烈道:“如此甚好,大家都互相尊重一下,世间就太平无事。”
云道飞冷笑:“太平?六御门知道什么叫太平吗?”今日杀不成南宫幽欢,实在是他一大遗憾。
冥帝即反讥道:“哼,三清会的太平,那叫庸碌懒散、暴殄天物!”
长空烈叹道:“执迷,太执迷!你们怎么都还那么想不开呢?”
云道飞不语,心想咱们三个所走的路,实在殊无相似,再说下去就分歧万里了。他向长空烈拱了拱手,说:“还要多谢长空堂主相助,他日云某必登门拜访,乾坤八剑落向何处,届时望不吝赐告。”他虽尚存疑虑,不怎么放心长空烈,但对方确实帮到自己,身为一派尊长也不能失掉礼数,相信以五老堂的历史名声,不至于真的独吞霸占八剑。
长空烈点点头,还礼道:“好说,好说!云真人忙完俗事后,可到昆仑山去找我。”他说出方位,显示了诚意,也不怕被冥帝听去。因为在乾坤八剑这件事上,三清会和五老堂是同仇敌忾的,南宫幽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同时挑战两个门派。
云道飞道:“好,那我就先告辞。”言毕看了东方郎一眼,东方郎朝长空烈作了个揖,跟随着师父一起飘然离去。
杀气雾气黑气终于都褪散,天空开始渐渐变白,恢复日间的颜色。
长空烈看着他俩消失,仰首道:“南宫掌门,我想最后问你一件事,你愿意回答就回答,不愿答就当我没说。”
冥帝道:“什么?”
长空烈道:“令夫人黯妃,可否是蓬莱仙岛莲月道长的传人?”
冥帝道:“嗯,莲月道长确是她的师父之一。”
“之一?”长空烈微怔,捻须道:“果然,莲月道长驻颜养身术天下无双,真是被令夫人完全习获了,可喜可贺!”传说中的莲月道长已活至两百多岁,临死前样子还和二三十岁的人差不多。这事知道的极少,若非资深修真者,根本不会听到莲月这个名字。
冥帝无语,黯妃的外貌与实际年龄相差甚远,已成为修真界的新一代奇迹。
长空烈拱手道:“再会!”身子一动,刹那消失不见。
原来,他也会凌空虚折步。
……